老皮抬头看向高高的穹顶，看着在月光照耀下隐隐发出微微亮光的灵能纹路。

“其实就算没有你这个突如其来的外来者出现，我本来也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大圆环’就将彻底崩溃，笼罩覆盖住帕拉镇的结界将会彻底消失，暴露在支配魔女的感应之中。”

他露出苦笑。

“十年，谁知道十年过去了，强大无比的组织都没能找到消灭支配魔女的办法呢？我们当年带来用以构筑维持‘大圆环’结界运转的灵性材料，已经消耗完了。”

“夏明，就算你愿意接替我的职责，让我能在生命的最后两个月不用担惊受怕的度过，但你依仗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有心灵免疫。”夏明坦诚道。

“难怪，难怪！”

老皮拍掌大笑道：“难怪你能不受结界的遮蔽干扰来到帕拉镇，难怪你与希娜整天待在一起，竟然到现在还维持着自我的意志与人格！”

“可是，我心中还是有一个问题得不到解答。”

他的脸孔忽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无比凝重的注视着夏明的眼睛。

“你为什么愿意为了希娜，为了一个内心空洞的人偶般的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当然是因为贪恋她的美色了。”夏明微笑着回答道。

“此乃谎言，一个女人是不是处子，至少从外表老夫还是能分辨得出来。而你与希娜亲密无间的住了十天，若是真如你所说，希娜不可能到现在还保留着完璧之身，你知道的，夏明，只要你对她提出请求，她根本不可能会拒绝。”

“好吧，那就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好了。”

夏明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认真起来。

“我被她迷住了。”他说。

“迷住了？”老皮发出疑问。

“是的，我被她迷住了。”

夏明坦然的承认道，老皮从那双清澈透明的乌黑眼眸里看不出一丝虚假的掺杂。

“老皮，你应该清楚，每个人一生中都犯过不少的错事，心中生出过不少的肮脏龌龊，污秽邪恶的念头想法，那是即使最亲密最信任的人都难以对他启齿诉说的东西。”

“但从见到希娜的第一眼起，我就意识到了，无论我曾经做过多少错事恶事，内心生出过多少污秽肮脏的念头想法，那些深埋在内心的，漆黑龌龊、难以启齿言说的罪恶、邪恶，我都可以向她毫无保留的倾诉，这位圣洁慈爱的人偶小姐，这位温柔包容的修女小姐，她是一张可以包容我所有污秽龌龊的白纸，她会无条件的宽容原谅我，包容温暖我，像是一道圣光将我内心所有的污秽净化涤荡。”

“只有她，只有她。”

“每个人降生来到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争斗与渴求，或许都是源自对未知的恐惧，对未来不安稳不确定的不安与恐惧，每个人都在追求心安……”

“而我沉溺在她温暖的掌心里，沉溺在她安心的怀抱里，我感到一种如同婴儿回到母亲怀抱一般的如泥酣眠。”

“我被她迷住了，像是被套上了一条枷锁，我已经离不开她。”

“老皮，这不是什么使用灵能而发出的心灵控制，这是实实在在连我这个心灵免疫者也无法抗拒的人格意志上的吸引与魅惑。”

“她能让我感到心安，所以……”

“为了她，我愿意牺牲一切，付出一切！”

“既然如此。”

老皮站起身来，引导夏明跟随他往教堂后方的每个神职人员配备的住宿区走去。

“来我的房间吧，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伱。”

漆黑的廊柱下，少女躲在廊柱的阴影里，望着月光下少年的身影，迷蒙的雾气似要化作滴落的水珠从眼角滴答淌下。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少女轻抚着胸口，感受着心脏的狂跳，那种似乎要满溢出胸腔的感觉，眼神有些茫然。

只是内心那颗小小的刚刚破土的初生小苗，似乎在不经意的灌溉间又悄悄长大了一分。

老皮的房间。

“夏明，你真的为了希娜什么样的牺牲都能付出？”

“当然。”

“好。”

老皮不知从哪儿翻找出来一个黑色的木雕，那是一个球形模样的木雕，但并不圆润，表面反而分布着许多长短不一的尖刺状的突起，像是一个给人莫名不详气质的大号海胆。

海拾兹。

一位灵界伟大存在在现世被具象化描述后形成的雕塑模样，也是见证与应许所有牢不可破的灵能契约，在众多灵能者心中宛如契约之神一般的存在。

约定好定下契约的灵能者借助海拾兹的雕像以灵能沟通存在于灵界的冥冥伟大存在，以灵魂和灵能互相发起誓言，构筑起仪式，一条牢不可破的契约便由此订立完成了。

其实，这位与沙米尼耶一样混沌而蒙昧的伟大存在并不在乎什么契约的签订与遵守，祂只是平等而包容的接纳所有贡献奉献到他所在之处的契约灵能，把它们当作食粮一样吞噬消化，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只是一旦有人违背誓言契约，海拾兹吞噬掉的那一块契约灵能会瞬间崩溃瓦解。

于是，虽然只是由此失去了亿亿分之一的微不足道的血肉，混沌蒙昧的海拾兹也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平等而包容的从灵界对契约违背者降下肉体连同灵魂都全数湮灭的刑罚。

这才是契约牢不可破的原因。

而牢不可破，往往意味着其实有办法可破，只是这办法，或者说代价，异常昂贵罢了。

“夏明，我现在便要布置仪式将当年和艾丽斯大人签订的灵能契约转移到你身上，从此以后，你便要成为希娜的监护人，保护者，竭尽全力，拼上性命，直至死去。”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老皮，不用说了，我愿意为此支付一切代价。”夏明无比郑重的看着他的眼睛。

老皮手捧着雕塑，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不用担心，我会支付转移契约的代价，不过是让我的生命和灵魂都只剩最后七天而已。”

七天后死与违背契约而死……这或许不是一个划算的交换，但在某些时候，这份代价出现的恰是时候。

“我会用三天的时间将大圆环的结界改造收缩，变成一枚刻印铭刻在希娜手臂，这应该能帮她遮蔽支配魔女的感应，争取两个月时间。”

“三天后再来找我吧，帮希娜完成刻印的铭刻后，我会将我手头唯一一个可以对付支配魔女的东西交给你，然后我便终于能毫无遗憾的安享着最后的时光，安心的死去。”

“前提是，你能支付得起使用那个东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