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载光阴，地藏王早已将自己昔日于佛前发下宏愿当做自己未断的余习，终无实现之日，然而今日无间地狱的戾气正在缓缓消散，血湖中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鬼恢复自我，有了改过的机会。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个连佛祖亦感叹不可思议的悲愿兴许真能有实现的那一天。

“十方众生，至心信乐...”血湖高台上，老僧的诵念再度响起，能被打入无间地狱的恶鬼无一不是生前坏事做尽的恶棍，纵使戾气消散也很难悔过自新，地藏王需要不断诵念经文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改正。

“菩萨，我错了，我们错了...”血湖中忏悔认错的声音不断响起，然而无论是地藏王菩萨还是杨戬都很清楚，这些厉鬼只是希望能以这样的姿态减少即将到来的刑罚，他们的认错源于对惩罚的恐惧。而非真心悔过，这样的悔过毫无意义。

生前的经历早就如今的他们，悔过便等于彻底否定曾经的自己，地藏王很清楚想要让这些恶鬼悔过必然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好在他一直都很有耐心。

“老衲再次谢过真君。”最后一遍经文诵念完毕之后，地藏王再度向杨戬道谢，得杨戬相助，他的肉身、元神都在不断好转，气血反哺肉身、真元回馈神魂，原本油尽灯枯的残躯再度焕发生机。

地藏王菩萨本部惧死，早在将法力真元倒入血湖时，地藏王便早已早好牺牲自己的打算，但只要能多活一日，他便能多诵念几篇经文、多度化几个恶鬼。

“杨戬也不知此举究竟是帮了菩萨还是害了菩萨。”杨戬微微摇头，诚然因为他的缘故，地藏王不会因真元、血气耗尽而寂灭，但以地藏王的信念必然不会轻易离开地狱，无尽的生命也就意味着无尽的镇守，永无解脱之时。

“自然是帮。”虽镇守地狱数万载，真元、气血都因镇压厉魄而损耗，但地藏王从未觉得有半分痛苦，这是他的信念所在，坚守信念的途中又何来痛苦可言。

“希望如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杨戬不是地藏王，又如何知晓地藏王是痛苦还是快乐，既然地藏王觉得是好事那就是好事。

“敢问地藏王菩萨可知后土陛下行踪。”杨戬记得宝莲灯世界里的猴子就是向地藏王菩萨打听到后土的道场，才女娲娘娘搭上线的，倘若那位大地之母还存于三界，说不定真能帮到他。

“后土娘娘？”地藏王菩萨显得有些惊讶，思索片刻摇头说道，“古神早已于三千年前隐世，老衲也不知后土娘娘如今安在。”似乎因为无法帮到杨戬，老僧的面容上还浮现出几分歉意。

“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以后土娘娘的慈悲，又怎么可能不与伏羲、女娲一同救世。”再度向这位令人尊敬的长者还礼后，杨戬领着哮天犬、龙四从高台离开，盘古神力汇聚的戾气已经消散，他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地府。

“主人...”从地府离开的途中，哮天犬仍显得十分悲痛，数次看向杨戬，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主人智略过人、法力高强，怎么会连自己的肉身都保不住。

“杨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今的状况真的没问题吗？”哮天犬问不出的话，龙四替他问出来了，真君已经逝去，如今的杨戬便是真君留下的最后痕迹，龙四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杨戬遭受半分不测。

“不碍事的。”古神、权柄、道则，这其中的玄妙杨戬自己都尚未琢磨透，又该如何向龙四解释？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龙四和哮天犬无需替他担心，可这般说辞，如何能不让龙犬二人担心？

“既然你不愿多说，那我不问就是，只希望你能给自己留一点生路，切莫，切莫像真君一样将自己逼入绝境。”泪水不断从龙四明亮的眼眸中滴落，显然是又想起了在真君神殿中与杨戬的那段对话。

当时她就应该想到杨戬心智坚定，决定要做的事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见而改变，既然心怀死志，又怎会因为她的话语而放弃，她当时就该想到的。

“放心，我不是他，也没有他那么伟大，我只想好好的活着，和你们一起长久的活下去。”这还是杨戬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心身，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的人，长生久视便是他如今最大的愿望。

“嗯，我们会一起长久的活下去。”龙四点头道，杨戬离开的千年，她都不曾离开灌江口半步，如今杨戬归来，她自然更不愿离开。

“只要主人不赶我走，我肯定一辈子都跟在主人身边。”看得出来杨戬的话语是发自真心的，哮天犬连忙说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主人的。

“没有人会赶你走的，就连当初....，算了，不说了。”有龙犬为伴，纵使此生永远都是这幅不生不死的模样，再也无法感知风的低语、雷的怒嚎又有何妨。

永恒从来都不是诅咒，孤独才是。

“主人，我们现在去哪啊！”离开地府后，哮天犬忍不住问道，他天性喜动，俩千年前还在灌江口时就十分喜欢跟随杨戬外出游猎，只是如今的三界愈发祥和，已经很久没有强大的妖邪作乱了，便是游猎都找不到一个好去所。

“是啊，杨戬，我们现在去哪？”千年前，杨戬也曾带她和哮天犬游历三山五岳，然而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除了些风景毫无趣味可言，还不如回灌江口听听往来百姓的心愿。

倒也不是为了真君神庙的香火，而是单纯的觉得帮助别人也是一种快乐，那份快乐就是她收获的最大回报。

“去灵山看看。”佛乃大觉者，明晓世间一切因果，杨戬虽不觉如来能帮到他什么，但作为从远古活到如今的大神通者，如来兴许还真知道不少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