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困境1

邓恩走了，依旧没有和林恩告别，他带走了威廉的骸骨，却留下了一封信、两瓶养神药剂还有一本数学冥想习题。

林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波尔多家族的书房中冥想。

其实这些天，林恩一直有些纠结、忐忑和恍惚，他知道自己的谎言中有一些漏洞，邓恩可能会察觉到，他有想过邓恩突然提审自己，详细询问当天发生的事情。

只要撒一个慌，就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

追问下去，他不可能找到完美的解释。

林恩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邓恩有所怀疑，他就只能跟邓恩和盘托出了。

可是邓恩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问。

只留下了一个老师给一个学生该留的东西。

看着那觉醒药剂和那本习题集，林恩恍惚回到了一月前，当初邓恩第一次离开，也是留下了这些。

林恩心中忽然有些愧疚，他甚至有些后悔隐瞒雷哲的事情。

邓恩也许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一定不知道雷哲的存在。

然而没办法，林恩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如履薄冰，他可以信任邓恩，但他没办法信任邓恩背后的贵族们。

而且这件事关乎波尔多家族，林恩也不能用安琪儿全家的性命，去赌自己对邓恩的信任。

“我必须尽快成为学者，一刻都不能耽搁。”

林恩这样想着，正欲翻开邓恩留下的习题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面前的墙壁上挂着的画。

那是雷哲留下的绝笔——《夜里的孩子》。

画上的那个穿着红色宫廷群的双胞胎小男孩，他的脸似乎……有点湿。

林恩走近一看，确认自己没看错，他的脸上，渗出了亮晶晶的液体，那像是油。

尸油？

尸油越渗越多，凝成了一颗颗的油珠子。

林恩正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而就在这时，小男孩的嘴巴忽然张开，一只苍白的手掌伴随着浓烈的黑雾，从嘴中伸了出来！

这手掌一把抓向林恩的咽喉！

林恩心中大惊，他瞬间开启鬼蛛形态，身体像是一只巨大的跳蛛向后跳开，直接跃到了一个书架上！

而那只苍白的手掌没抓到林恩，它却依旧在半空中胡乱地抓着，仿佛要抓到什么拖进嘴里一般。

林恩记得这只手掌，几天前，这只手掌从黑雾中伸出，想要吃掉自己。

它是雷哲画中封印的精神体生命。

后来，手掌被画本身的封印切断，而就是那些切断的生命组织，促成了鬼蛛的进化。

毫无疑问，被《夜里的孩子》封印的，是一只高阶精神体生命。

这个精神体生命非常危险，但现在……

林恩看着那个在空气中茫然挥舞，想要抓住什么吃下的手掌，对方像是处于一种本能、无意识的状态。

长达百年的封印，加上之前被封印切割，它定然受了重创。

林恩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富贵险中求，他一咬牙，身体从书架上一跃而起，他跳向天花板，身体在空中旋转，脚踏天花板借力，一个急速转折，像是凌空扑兔的苍鹰一般从空中斜掠而下。

在飞速经过画作的时候，林恩抽出雷哲的画笔，对着那根苍白手掌狠狠一划！

“嚓！”

一声轻响，那手掌直接被林恩切断了！

“嘶嘶嘶——！！”

画布里穿出狰狞、痛苦的惨叫，但却不像上一次，之前这个精神体生命，还可以用语言诱惑林恩。

而现在，它似乎只剩下了野兽的本能。

黑雾迅速收回，全部缩回了小男孩的口中，而那断裂的手掌，也不甘心的缩了回去。

但它缩回的动作很不自然，就像是……被吞咽下去了。

林恩正疑惑着，就看到那个小男孩的咽喉微微抽动了一下。

林恩顿时心中发寒，刚才不是他的错觉，那苍白手掌不是主动收回，它是被小男孩吞了回去！

小男孩吞回那只手掌后，就重新闭上了嘴。

他的眼神还是一样的空洞，表情僵硬、诡异，如同一只邪恶的木偶。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林恩忽然冷汗淋漓，他有一种感觉，这幅画是活的！

又或者，这个小男孩是活的！

细想刚才的经历，小男孩身上渗出了尸油，才吸引自己过去，然后小男孩就吐出了苍白之手。

他是要取自己性命？又或者……

林恩看着地上还在蠕动的白色手掌。

又或者是把这个东西送给自己？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林恩反倒不怎么害怕，因为他觉得小男孩的行为能够理解。

可是第二种可能……那反而让林恩内心惊悚了。

小男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手掌会不会携带诅咒？

林恩后退了几步，跌坐回椅子上。

他脑海的念头迅速运转。

画中的小男孩显然有所图谋。

又或者说，百年前的波尔多家族先祖雷哲，他设下了一个局。

第七十五章 困境1

自己身在局中，却完全不知道雷哲的目的是什么，甚至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之后发生在沃尔丁城的血案，也极有可能与这个局有关。

而林恩自己，或许成了这个局中的一环。

为什么只有他能看到雷哲画中的诡异？

为什么他得到了雷哲的画笔？

而之前鬼蛛进化的原因，也是因为吞吃了画中精神体生命的一部分组织。

这部分组织给林恩带来了巨大的好处，而且救了林恩的命！

似乎不知不觉中……

他跟魔鬼做了交易。

跟魔鬼交易会付出什么代价？

在故事小说中，大概只有被贪婪蒙蔽双眼的人，才会做出与魔鬼交易这样愚蠢的选择。

可是现在，林恩却成了那些蠢人，按照小说的一贯情节走向，不出几集他们就会被魔鬼吞噬掉。

想到这些，林恩心中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啊。

他明明是一个光明伟正的学徒，未来要走学者一道，这也是他心心念念向往的道路。

可是现在，他却不知不觉地，也是身不由己地，跟邪恶力量、黑暗生物扯上了关系。

林恩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只手掌，他已经感受到体内祸源之根，以及八根鬼爪的躁动了。

它们想要吞吃了那只手掌！

这能给它们带来实力的提升，也能让自己的实力提升一大截。

可是，如果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话，林恩有种预感，自己可能会跟邪恶与黑暗越来越纠缠不清，到了那个时候，邓恩老师，还会庇护自己吗？

他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呢？

林恩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他需要力量，之前波尔多家族被肖申子爵盯上，他全靠鬼蛛进化，才度过那次危机。

如果不是鬼蛛进化，他现在大概率尸体都已经烂了一半了，别说等来邓恩救他，甚至他连让邓恩知晓自己的死因都很难。

他需要力量！

至少在自己成为学者之前。

选择道路这种事，可以以后再做，而现在的话，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资格去谈未来。

想到这里，林恩不再犹豫，他放开了对脑海内祸源之根的限制。

下一刻，林恩的额头被撕开，一根黑色的藤条像是蟒蛇一般窜出，一口咬住了地上挣扎的断手！

从藤条尖端伸出了八根锋利的鬼爪，牢牢地插入手掌的血肉之中，开始疯狂地吞噬。

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

而祸源之根还是不满足，在手掌完全干瘪后，它的藤条末端幻化出尖利的牙齿，将干瘪的手掌一口吞下。

它这才伸出黏腻的舌头，舔了舔嘴里尖牙。

接着，祸源之根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它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什么吃的。

它忽然回过头来，那没有眼睛的头颅，盯住了林恩，舌头依旧舔舐着尖牙。

林恩脸色一冷，漆黑的眼睛中寒芒迸发：“滚回来！！”

他这一声大喝中，灌注了强大的精神力，在空气中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波纹。

祸源之根的藤条猛地一颤，像是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它快速地闭上嘴巴，尖牙也消失了，整个身体向林恩额头缩回，像是被吸面条一般的吸了进去。

额头的皮肤合拢，林恩右手抓着桌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感受到了祸源之根的成长，鬼蛛也在向着完美品质进化。

精神体生命并不是他的奴仆，他和祸源之根签订了契约，两者是平等共生的关系，如果祸源之根过于强大，而自己的精神力没有相应提升的话，祸源之根就有可能会撕毁契约，反噬自己。

毕竟，从林恩的灵魂中汲取营养，哪里比得过把林恩的灵魂全部吞吃了更有诱惑力？

“鬼蛛果然又增强了，我能感受到它的变化，再来一次吞噬，也许它就能进化到完美品质！不过我的精神力还不够强，刚才祸源之根已经有反叛之心，在精神力达到10伦琴之前，不考虑下一次吞噬。”

鬼蛛战技从优秀品质提升到卓越品质，已经是一次质的蜕变。

卓越到完美，实力提升的幅度只会更大。

到时候，林恩估计不用精神力觉醒药剂，他也可能和本森势均力敌了。

……

此时，荒野之上——

一团篝火熊熊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邓恩脱下了学者长袍，靠坐在一颗大树下。

在他身前，一只野兔被串在树枝上，被篝火烤得滋滋冒油。

没有人控制这根树枝，但树枝却自行翻转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转动它一样。

“只是烤一只野兔而已，至于动用精神力远程操控吗？”黑暗中，一个轻柔声音突然响起。

他坐在树木的阴影下，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整个人完全融入了黑暗，他的右眼带着一个黑色的眼罩。

“不然呢，让我用手翻动野兔？那就太没有学者风度了。”

“哈哈，你还是老样子。”黑礼服男子依旧藏在阴影中，直到月光从云彩中透出，这才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这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他皮肤苍白，眸子黝黑，有些像故事传说中的吸血鬼。然而，他的右眼带了一个黑色的海盗眼罩，这非常破坏他整体的美感。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堆血色的骨头。

黑礼服男子正仔细地将每一根骨头拿起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就像是在鉴赏什么艺术品一样。

“从你看骨头的表情来看，我感觉你离失控不远了。”邓恩说道。

“谢谢赞美。”黑礼服男子根本不以为意，“伱返回罗兰城，随身带一具骸骨干什么？”

“给大公以及教会看一下，判断一下到底是什么类别的黑暗生物。”

“好像少了一块脊椎骨？”

“哦？是吗？”邓恩抬起眼皮来，懒懒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骨头，不在意地说道，“可能这一路上被我不小心弄丢了吧，这没什么关系，哪怕我只带回去一根骨头，也足够他们研究分析了。”

“也是。”黑礼服男子点头。

“还有，这次你去摩尔镇，记得保护一下一个叫林恩的小子，他是我学生。”

“哦？”

“没办法，肖申盯上他了，对了，你要小心一下肖申，他是一条老狗，小心被他咬了。”

“这算人情吗？”黑礼服男子笑着问道。

“算吧，不过我可不一定还。”

“老邓恩，你不是吧，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不讲学者风度了？”

……

翌日，波尔多庄园来了一个客人。

这客人的衣着非常古怪，明明带着海盗眼罩，却又穿得像一个绅士。

他只说自己跟邓恩认识。

老巴里一听，立刻以最高规格招待对方，也不去管这人说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这人爱吃羊小排，巴里便下令厨房每天宰杀一只还未长成的小羊，保证羊肉的新鲜。

他爱喝苹果酒，可巴里的波尔多庄园不产苹果酒，巴里就派人专门去沃尔丁城购买最好的苹果酒。

就这样，这位客人在波尔多庄园蹭吃蹭喝了足足十天，这才酒足饭饱，满意地离开了。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巴里有些疑惑，这人谁啊？

他隐隐地感觉到，对方不是常人，就算他是个骗子，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骗子。

此人身份是什么，巴里并没有调查，常年的经商让他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他担心对方有黑市关系，这样通过黑市调查的话，会被那人知晓，从而引起对方的敌意。

“应该是新来的调查官，之前邓恩老师跟我说过，罗兰公国会派一个新的学者接替他，担任此次血灾事件的调查官，他的名字是黑曜石。”

“学者！？调查官！？”巴里一拍大腿，“哎呀！你怎么不早说！”

巴里一副懊悔的样子：“一位学者大人住在我们庄园，我居然不留他多住一些日子，而且我应该给他准备一份厚礼的！”

看着巴里的样子，林恩心中好笑，他知道，黑曜石此次住在波尔多庄园，只是为了表达一个态度——他会庇护波尔多家族，这应该来自于邓恩的嘱托。

如此一来，肖申子爵应该也不会继续对付自己了。

而且林恩猜测，肖申子爵可能受伤了。

那个拥有大骑士力量的黑巫师，怎么看肖申子爵都是最值得怀疑的人选。

“黑曜石大人此次应该是去沃尔丁城吧，我倒是可以派人把礼物送过去，只是……不知道准备什么好呢？”巴里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林恩商量。

林恩说道：“巴里叔叔，不用这样的，庄园里的钱也不多了吧，这次我们从牢里逃出来，您肯定打点了很多，再给黑曜石大人送礼，是不是太勉强了？”

“没关系。”巴里摇了摇手，“现在活着才最重要，财富都是身外之物，我已经通过黑市的关系借贷了一点钱救急。”

“黑市借贷？利息很高吧？”林恩对“借贷”这个词有点敏感。

“四分利，复利。”

“这么高？”林恩拧了拧眉，这相当于月利4%，年利就是48%，而且是每月复利计算，也就是利滚利，真实的年利率其实是60%，妥妥地高利贷。

“没办法，平时只有两分利，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搞不好遇到灭门事件，放债的也会血本无归，所以利息也提了一倍，听起来高，但让我做放债人的话，恐怕也得定这么高，否则真的不敢放。”

巴里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高利贷的标准可不能按照后世和平年代来定义。

巴里是一个商人，对什么利息合适，他肯定比自己更了解。

“巴里叔叔，我平时冥想消耗的养神药剂，其实……”

林恩因为金色学海的原因，用养神药剂跟喝水一样，极致修炼速度所付出的代价是大把大把地氪金。

林恩知道，波尔多酒庄现在经济捉襟见肘的原因有三个。

第一是碰巧遇到葡萄收获的季节，酒庄的囤了大量没有酿好的葡萄酒，不能回笼资金。

第二是这次肖申对波尔多家族出手，打点、送礼费了很多钱。

第三便是自己使用养神药剂冥想的大量消耗。

巴里甚至没有问林恩，为什么他消耗养神药剂的速度这么快。

一般学徒用养神药剂的速度不及林恩的十分之一。

“别提这些了。”巴里拍了拍林恩的肩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是你的实力提升，还是你在学徒考试上拿到名次所带来的名望提升，都是对你，也是对波尔多家族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