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阿九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次梦境中的景象——清晰地脉络，红色的修灵在这样的一条条由经脉组成的“道路”中游梭，井然有序地运行着，那个时候，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体内的景象，而寻常人用眼睛是绝对无法看到的。

“把感知当作自己的“眼睛”！”

雁阿九尝试着进入那时候的状态，出乎意料地，那幅动人的景象很容易就再一次展现在了自己脑海当中！

从修者的角度上说，这里是雁阿九的“识海”——这是在冥想当中才能看得到的——当然在武者修为的时候，雁阿九的识海只是黑漆漆地一片，但是到达士者层次的时候，识海当中的景象就豁然开朗起来。

而雁阿九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把自己看向识海之中的“视线”尝试着朝向身体之外。初次尝试这么做的过程当中，雁阿九的感觉十分微妙，就如同就如同一条条微亮的线条组成了许多轮廓，形成了一种简易的视野，并且这个视野正在自己的操控下逐渐向外扩张。五米，十米……不一会儿，雁阿九竟然将整个潭穴纳入了感知的范围当中！

他还发现，在碰到岩石的时候，感知的扩散会略微受阻，然后一跃而过，形成淡红色半透明的形状；并且，随着感知范围的扩大，感知中的景象会逐渐地模糊，岩石的棱角变得不再像当初那样分明。

雁阿九粗略计算了一下，如果不是四周被岩石围住，自己的感知可以散布到方圆二十米的范围当中；如果硬要扩张的话，在不追求精度的条件下可以提升到大约四十米；再往外就只有一些淡淡的光影，漫布到一百米的范围当中。

咦？

雁阿九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战锤，在感知的探察下，它的颜色最深也最亮；他由此发现不同的物质在感知带来的影像中颜色深度是不同的。后来他才知道，密度越大，或者散发能量越多的东西，在影像中表现出来的时候是越清晰的。

刚来的兴奋没多久，雁阿九的脸就苦了起来。

“最多才不过百米的范围，感知训练场那么大，也不知道这一百米的探察有没有用？”

雁阿九也试着寻求更大的感知范围，可是无论如何，过了一百米，四周变得一片漆黑。看来感知还是没有视力好使，不过雁阿九也认了。

可是不一会儿他发现，维持自己的感知将会变得很累！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要以消耗精神力为代价的，但与之相比，自己体内的修灵却是一分未少。

然后随着精神上的松懈，感知会一点点地收缩回来，这个过程大约要一个时辰。

退出状态之后，雁阿九睁开了双眼。四周的宝石亮闪闪地，仿佛轮廓变得清晰了一些。这样微小的变化被阿九捕捉到，不由得令阿九又是一惊！

明明退出了感知状态，为什么感觉自己周围五米的情况会比更远处更加清楚？这岂不是意味着，即便不刻意去催动感知探查周围，感知的存在也会使得自己对周围的环境更加敏锐？

感知真是个好东西！

雁阿九有些自得地笑了起来，若是这样不由自主的笑被慕玲芳看到了，很可能他将在绿光闪耀下吃痛。

可是此时此刻慕玲芳和蕴都不在这里。雁阿九沿着潭穴的边缘走着，感受着潭穴地面上的凹凸不平，感受着镶嵌着的诸多宝石散射出来的不同光彩，顿时觉得自己对这个潭穴有了新的认识。时间才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潭底洞穴已经被雁阿九熟悉得像他曾居住过许多年的山洞一样，每一处细节都给他留下了不少的印象。

休息了片刻后，他再次发散自己的感知，自顾自地玩儿了起来。

一众亡灵此刻都聚集在这处海滩，今夜的暴雨可真大，只有亡灵们才真正知道，云霞岛附近的海域内正发生着什么。

这也是拉布拉多离开洞穴，来到这里的原因。

那是一场堪比噩梦的风暴潮，数百万吨计的海水被卷入天空，只隔十数海里就会波及云霞岛的岛礁，将整片岛屿的生灵都清洗一遍！可那要命的龙卷仿佛被神灵一般的东西引向了别处，倘若它真的登上岛屿，后果只有不堪设想。

“要是真的打上岛来，那可就有乐子了。这数十年如一日的光阴也真是无聊，无聊到让人习惯，什么时候能够住在水下也还不错。”一亡灵一边说着，朝手中的酒壶虚空灌了一口，仿佛还能喝到美酒一样。

与其说他们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不如说亡灵们习惯了这样单调的生活。

拂晓的第一缕阳光撒在鲜美的草地上，拉布拉多等亡灵便从安眠之地出来四处活动。傍晚的夕阳落在海平面上之前，他们又从不同的地方各自飘回墓地里。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偏偏还被束缚着不能离开这岛屿，不知道这总也消磨不散的时光究竟也算是一件坏事？

“都回去吧。”克拉克紧皱着的眉头略微舒缓。作为亡灵们生前的领袖，即便在死后，他也依旧领导着他们。

“要是我老人家没有眼花的话，海里面有点东西。”长白胡须的老人说着，陈述着一个不争的事实——

确实有一个黑点在远处的海面上翻涌，它位处于风暴和旋涡的正中心，如果不是造成这场风暴的原因，那么此时此刻它绝对不会好受。

“那是一艘军舰。”一个不喜说话的亡灵这时开口了，他的名字叫鹰眼，曾在雷云帝国近卫师中任职。

“鹰眼，你的能力在这时候还可以用？”

霍拉格吃惊道，如此远的距离，在大多数人当中只是一个“黑点”而已，不论它在近距离是有多么庞大。

“不能。这只是经验罢了。能在这么大的风暴里不被卷入天上，想必在舱底垫上了很多铁器。”

鹰眼说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等到雨过天晴——那艘军舰上面如果还有活人的话，一定会暂时停留在岛上；即便没有活人，也会随着海水涨潮被引向岸边。

十四位亡灵在狂风暴雨中静静地注视着它，一艘被卷进两只千年武兽争斗之中的巨型舰船，此时已彻彻底底地变成了自然力量之下的玩物。

就让它这样挣扎着沉没下去吧。

【潭底洞穴】

雁阿九对感知进一步熟悉，已经玩出花样来了。

起初他也只是设想，如果感知可以像修灵红刃一样压缩，将会出现个什么情况？会不会有攻击效果？

原本圆形的感知范围被他逐渐收回，压缩到自己周围一米的位置，形成一个椭圆。这时他才明白感知对于自己来说是完全可控的。

为了测试它是否有攻击能力的猜想，你还别说，雁阿九骨子里也是一个不怕事的主，当即催动感知照着自己的脑门撞了一下，测试出来结果没有他不是想象中的头晕目眩——而是感觉到了一种威压！

一种只有在第一次见到蕴的时候，才清晰感受过的压迫感。

雁阿九并不知道，蕴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已经刻意收敛了绝大部分从她体内流露出来的威压气息，否则以雁阿九的修为，恐怕立刻就会昏倒在地。千年武兽的威压不是他一小小的士者能承受住的。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种感知造成的威压无法对实体造成任何影响，就连挪动一枚石子也不到——但或许能在战斗的时候让敌人心生恐惧和退意，如果自己所面对的敌人足够弱小的情况下。

“先看看释放感知的极限距离。”雁阿九犹自念着，盘膝而坐，等待精神力的恢复。

第二次尝试，雁阿九提聚心神，释放感知；同样的，在闭目的情况下，一幅全由红色组成的画面映入识海，四周二十米以内所有东西的轮廓纹理清晰。

这一次压缩，雁阿九不再是将感知蜷缩成椭圆，而是先尽可能地朝一个方向延展，类似于一种纵向压缩。

这也是雁阿九性格上的长处，一旦接触到新的，有用的事物，立即就想对其展开不断的探索。

红颜色的感知朝着一个方向照亮了前方五十米的距离，这对现在的阿九来说并不太难，可是这仅仅只完成了一半。下一刻，感知就在阿九意念的操纵下开始压缩，长度不变，感知的直径却在迅速的减小，成一个圆柱型——可惜此时无人在场，否则，任何一个云初大陆上的修者都不会相信这是属于仅仅一个士者的能力！

直径两米！

红色感知已经被一百余米外的石壁堵住；随着直径的减小，感知的单方向探测范围也会随之增加，然而这一次，探察的精度却没有丝毫的减少。这么做唯一的缺点就是，雁阿九的精神力仿佛已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

雁阿九本可以继续增加感知探察的距离，却好死不死地被潭穴底端的石壁挡住，感知一到这里就被大幅的削弱，他尽可能努力地催动感知侵入岩石，可是试了好几次都被弹了回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用尽全力去推一扇门，门的后面有粗壮的弹簧顶着，费好大力才把门推开来一大半，只需再推就可以完全打开，这时候发现门后还藏有一根半长的石柱，并且丝毫没有韧性。

雁阿九败下阵来，由于精神力的透支搞得头痛欲裂。

但他和这卯上了，折腾半天也要有个结果出来？盘膝恢复，又一轮新的开始。

这一次他依旧想要穿透石壁，但是奈何感知在伸出百米后十分微弱，无法侵入！雁阿九掉过头来继续压缩感知的直径，任由它那样抵在石壁上面。

刺进去了！

雁阿九的感知终于刺入了岩壁之内，他的面颊上面已经开始流出冷汗，显然在苦苦支撑——当他把感知的直径压缩到一米时，探测的范围“腾”地一下扩散出十几米……又被瞬间截住！

要是武兽蕴在这里一定会安慰阿九：“别试了，没用的。”

石壁的厚度只有十米，而其外面覆盖着的，是一个用修灵制造出来的结界——在百米深的水下，普通的岩石根本无法承受长年累月的水压；蕴在潭穴的外围用上了一圈结界对其进行加固。

一道千年武兽布下的结界！虽然处于“年久失修”的状态，但却依旧不是雁阿九所能够冲破的！

好不容易粉碎了石柱，门的最后，是一个短短的，让人抓狂的……金属柱子！

受这一阻，雁阿九直接就喷出一口鲜血，但他紧咬牙关，虽然闭着漆黑的眼眸，却好似死死地盯着正前方——感知探察的方向！

压缩到了极致的感知直径继续缩小，他本人一下子就和那道不清不楚的阻隔物卯上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所释放出的感知已经压缩到了半米的直径，可惜这种程度还是不够。

三十厘米！雁阿九的身体摇摇欲坠，面色更是无比的血红，唯有那双自行睁开的眼眸依旧是黑色的。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雁阿九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是在狂跳，感知的直径已经被他压缩到了二十厘米！不过更为糟糕的是，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释放出去的感知，也就是说无法自行收回感知力量了。

此时的结界已然有了松动迹象，本来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此时此刻似乎正在逐渐地发生着。

“可以，一定可以……”

事实证明，没有达到目的以前，雁阿九是不会傻到放弃的。

漆黑的蕴泉下面，一道红线自一个潭穴里出，足有上千米的距离。更为夸张的是，这条射线还以潭穴为轴旋转了一圈，将外面附着的结界彻底割裂！潭底洞穴经受不住百米的水压，开始一寸寸垮塌，雁阿九昏迷前最后的感觉，是铺天盖地的水流朝他席卷过来。

…………

时间推算，武兽蕴此时正慌乱地安慰着慕玲芳，所以雁阿九之前弄出的动静她并不知情。

可潭底里头突然传来的变故，不仅是她，就连慕玲芳也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呜呜，谁啊。”慕玲芳眼睛红红的，可是她的哭声却也在蕴的规劝下止住了。

“我倒要看看，是海里面哪个家伙敢在这里造次！”结界被毁，武兽蕴恼怒般说了一句，化身为一道绿光冲出了荒岛。慕玲芳虽然心里依旧委屈，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朝雁阿九所在的位置前去。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雁阿九此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第二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