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陛下站起身，缓步前行。

当陛下出现在武阳门门楼上的时候，原本热情高涨，喧闹无比的人群逐渐安静。最后竟然变得安静无比，耳畔只有因为即将入春而呼啸不了几天的风声。

“我大襄子民们！”

襄王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穿过偌大广场时，却又清晰的传进了每一个襄境百姓的耳中。

“颂安的第三十载......”

“它不是朕的，不是朝廷的，也不再属于修者......”

“它属于你们！”

“大襄，是襄民百姓的大襄！大襄就是百姓，百姓就是大襄！”

“大襄的未来，在你们手中！”

一片仿佛怒涛的沸腾呼喊声中，已经有公公递上了盛满霞浆酒的杯子。陛下满饮此杯。

“传令，撞响新年的钟声！”

咚咚咚......

悠扬的钟声余音未绝之时，无数声炮响接连不断。纪家商铺为襄王陛下准备的压轴烟花接连绽放。漫天花火交映一处，在夜空的衬托下就像是一整片五色霞光覆盖了大襄的苍穹。

......

颂安二十九年就在这一片欢腾中变成了历史，整个襄王境从未像今天这般充满朝气和希望。

妙玄真人在世的那些年，修者们十分收敛。襄境强大富强，震慑金钺贼子不敢妄动。长久的太平盛世已经让百姓们忘记了祖辈们经历过的岁月。

还好，有些人知道历史永远都是一圈儿又一圈儿的轮回。主导一切的只可能是“力量”。可以是如妙玄真人那样的纯粹力量，也可以是可以改变世界的知识，可以震慑一切的军事，可以买通万物的金钱......哪怕是舆论，是愚民们的唾沫。只要够多，也是力量。

而大襄可以生存下去的根本就是把这样的力量攥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寄托在类似妙玄真人等大能的慈悲心上。

早在妙玄真人如日中天的时候，襄王陛下早已未雨绸缪。襄王于二十年前就已经猜到了如今襄王朝所有可能面对的一切坎坷，所以他有万全的准备。而纪博明的出现，又正好成为了他改变一切的契机。

.......

襄王一直隐忍，但慢慢的，皇权同修者之间的矛盾逐渐激烈，由暗转明。眼下可谓就剩下张一捅就破的窗户纸了。只要有一方愿意，随时都可能撕破脸。当然，这个脸不是说撕就撕的。皇权同修者的决裂，意味着双方的损失。并非说处于强大一方的修者就真的能够全身而退。

修者们并不怕陛下的铁骑，也不会担心襄王的手段。一旦杀死襄王，一旦颠覆王权。他们真正的损失在于秩序彻底崩塌以后的襄境。

在面对金钺境魔宗的时候，凡间皇权和修者互为唇齿。一旦没了凡人军将这道屏障，未来会面对什么？

活在这个世界上，修者们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是灵晶石矿脉！

这些灵晶石可以让他们在天地灵气日益匮乏的乾暘大陆上继续修炼，追求天道，追求永生。而灵晶石矿脉又谁来挖掘？修者的人手可不够。而陛下说了，大襄是百姓的，大襄就是百姓，百姓就是大襄。他们需要凡人替他们做这些苦功。

修者们手中攥着银子，库房里藏着金子。他们拥有财富，可以用这些财富从凡人手中换取吃穿用度的一应物事儿。如果没有凡人，修者们难道要自己耕种，自己纺织，亲自喂马、建房么？这不现实，毕竟修者太少了。在修行之外，在法宝法器的需求之外，他们也需要凡间文明的存在，他们也需要从中汲取生存所需的一切。

但毕竟总会有些不开眼的人，比如数年前那次元婴修者对襄王陛下的刺杀。其理由如何至今未能查清，但陛下本身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他明白，真正有能力倾斜现有天平的人不会那么鲁莽。或者说还不到时候。

按照新历法，大概已经过了凌晨两点。颂安百姓虽然多有离开，但广场上依旧热闹。时不时还能听到零星的爆竹声，天上也偶尔还会有些“拿不上台面”的烟花闪过。

赵羁横有护驾重任，已经随襄王陛下离去。众臣子也陆续离开。纪博明抱着一壶酒萎靡的靠在城楼角落的栏杆上。可怜巴巴的喝着酒，等待着纪家伙计们收拾好残局才好离开。

张大少爷精力无限，之前这场烟花可谓热闹到了极致。毫无疑问，这是张大少爷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热闹，最壮观的阵势。但他恰恰又被襄王陛下的“王霸之气”震慑，老老实实当了一晚上孙子。这会儿的遗憾已经到达了顶点，真是欲哭无泪。

不过这也是张云脾气里很特殊的地方，以一个草民的身份伴君左右。襄王陛下还赐下的御酒，这等荣光差不多够吹一辈子，不，是够吹个几辈子了。连带他后世子孙都可以拿来跟人吹牛的。但他似乎也没觉得怎么样。

当然，那个琉璃小酒碗很棒棒。三色琉璃做的，举起来能朦朦胧胧的透亮。倒上酒还能映出天上的星星。这是张大少爷今晚最大的收货！

就纪博明的说法，乾暘大陆生产力低下，玻璃制品很少，塑料制品为零。所以真正能透明的东西很少见。除了各种宝石，极珍贵的翡翠以外很少能找到透明的物事儿。

而这琉璃就算其中一个。琉璃是什么？其实就是玻璃。在纪博明所在的那个世界被称为古法玻璃。换言之，杂质过多，工艺可控性差所以透明度不高。但好在可以通过各种办法铸出各种颜色，璀璨无双。即便在那个世界价值也多少还是有的。只不过都在装饰上或者艺术上，会被某些美术学院的砖家叫兽给捧上天。但真正在工业上的价值可谓是无限的接近于零。

但这些并不重要。值不值钱，好不好用之类从来都不是张大少爷最当回事的地方。颜值不一定是正义，又好看又好玩却一定是正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