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落在封尘的身上，很快便消融。

万劫大道两旁的地面，已经蒙上了一层白色。所有的树木，也凋零殆尽。

凭仅存的一丝理智继续向上，雪又变大了几分，又刚才的细雪演变为大雪。

如果此时封尘抬头向上看一眼，便会发现离灵山之巅更近的地方，已经是暴雪肆虐，白茫茫的一片看都看不清。

寒风在封尘的耳边发出厉啸，这个时候风已经不在是风，而是伤人的刀片。

突然，封尘停住了。

周围人呼吸一紧，莫非这个少年要止步于此了吗？

灵山之巅的永夜门主也是松了口气，说道：“此子能达到我的高度，实在难得，若是再给他百年……不，或许只要几十年，便能远远超过我。”

这话，是他发自内心的。

不过，当他看向投影的时候，却再度震惊了。

封尘，又动了！

向前踏出一步的瞬间，封尘身上溢出了鲜血。

再踏一步，他的腿直接弯了下来，浑身颤抖不止。

从旁人的视角看去，封尘的双肩和后背不合理地微微下陷，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在他的身上一样。

所有人都清楚，是天道威压，强大到快要凝为实质的天道威压。

封尘没有停下，虽然温度已经冻僵了思维，但他明白，如果停留太久，这种极寒的温度一定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压力！

“咔……咯……”身上的骨骼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异响，封尘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拖着完全直不起来的身子再次连上三百层。

这个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模样极为骇人。

“哥哥……我们不走了好不好……”祈雪看着这样子的封尘，已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劝道。

但是，封尘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硬抗着压力爬到七千层，封尘终于控制不住身体的重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哥哥！”祈雪下意识叫出声，想要进入万劫大道将封尘拉出来，结果半只脚还没踏进去，就被强大的天道威压给震开。

这时，封尘突然摇了摇头，两只手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似乎还要继续。

慢慢地，他伸出其中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前面一层石阶，带动着身体跪着爬上去。

林初的音容似乎就在眼前，封尘心中不断默念着林初的名字，艰难地向灵山之巅攀爬。

封尘如此拼命的行为震撼了所有人。

一瞬间，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议论，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这道坚定的身影。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所有人的心中，同时出现这个疑问。

灵山之巅。

侥是圣主，看到这一幕也微微一愣。

千百年来被天道威压压到跪地的人不止封尘一个，但是已经跪倒在万劫大道上却还坚持向上爬的，世间唯他一人。

那位被称作天机真人的人族修士仿佛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故事，忍不住偷偷抹了把泪。

一定要坚持住啊，小子。

天机真人下定决心，如果封尘坚持不住了，自己一定要下山救他一把！

先不说同为人族，光是这份精神，已经打动了他。

七千二百层。

封尘哆嗦着抖落身上血液凝固成的冰粒，咳出一口鲜血。

风卷残云，整片天空已经和雪海打在了一起，什么都看不见。

其余人还能用神识查探环境，但封尘处在万劫大道上，灵力被压制，只能凭借肉眼看清楚三米内的事物。

现在的环境，说混乱混乱，说纯净也纯净。

毕竟整个天地间都是冰雪。

封尘顾不上想那么多，只能慢慢向上拖动身体，然而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满身是血，身后的台阶已经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迹。

看到这一切的祈雪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突然有点嫉妒林初，能让自己的哥哥为她拼命。

四个时辰过后。

天色已暗，这一天，灵山之宴没有按时举行。

所有人，都在等着万劫大道上的那个少年。

圣主凝眉看着投影中倒在八千层的少年。

他已经倒在这一层，一个小时了。

封尘当然没有死，也没有昏。只是，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受压极限，而且他的双腿……断了。

在他两旁的道路上，是数以万计、来自各个种族的人们。

他们有的提着灯，有的点着火把，从山脚到山巅，为封尘点亮了这万劫大道。

这一夜，万灵山……万灵齐聚。

万家灯火，每一盏灯，都是为封尘而亮。

从祈雪那里，他们已经知道了封尘是为了自己的爱人而攀登灵山之巅。

这一刻，他们全都忽视了种族问题，对封尘肃然起敬。

狂风不再呼啸，但暴雪依然肆虐，停留了半个时辰的封尘现在已经满身积雪。

眼前灯火迷离，封尘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记忆发生了短暂的回溯。

“尘哥，你看。”少女笑着，将衣服领口向下扯了扯。

封尘脸色一红，不自然地将目光别到一边，然后说道：“你正经点。”

林佑佑坐到他身边，嘻嘻一笑：“哎呀，我是让你看这个啦，喏。”

封尘顺着林佑佑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在她的锁骨下方有一颗朱砂痣。

“尘哥，你可要记好了昂，要是哪天我死了，不管是转世还是夺舍，都会来找你的。你一定要记得我的这个专属标志，可不能认错人了！”

“瞎说什么呢。”封尘不满地拍了拍她的头，“有我在，你不会出任何事情。”

……

下层位面，云霄王城地下竞技场。

封尘一剑破万法，救下差点死于狮口的林初。

“这女孩早已被刻下了我们的奴印！”那老者恶狠狠地说道，将林初身上的衣服猛地向下一扯。

在她的锁骨下方，是竞技场的专属奴印，血红血红的，一看便是用刀直接刺上去的。

在这丑陋且罪恶的图案中间，有一个红色的点。

记忆凝固，画面被猛地放大。

封尘终于看清了那个小红点，那是……

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