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穆生第一次到穆天的住处，却是在山脚下一处独立的小院子，看起来颇为冷清。

院中有一名和穆天年纪相仿的书童正在扫地，见了穆生和穆云二人，连忙上前行礼。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穆天此时不在家，据书童说是中午被大小姐穆灵带出的门。

穆生见此，转身正打算离去，却恰好看到远处穆天正好回来了。

只是此时的穆天脸色红通通的，步伐摇晃，像是醉酒一般。他看见穆生前来找他，面露惊喜快步跑了过来。

“大哥……我正想……正想去找你赴约呢……”

穆生轻轻一嗅，闻到穆天身上有一股十分浓郁的酒香气味，闻起来还有些香甜的味道。

“小天，你喝酒了？那今天我们就不学棋了，你快先进屋休息吧。”

穆天闻言，连忙抓住穆生的袖口，眼神深切说道：“不，不碍事的，难得大哥你来找我……穆吉，快，快备上点心，给我兄长看茶……”

穆生扭头对穆云道：“你身上有没有能解酒的东西？”

穆云想了想，走上前向穆天告了声罪，抓住穆天的手腕，灵力渡入，很快，穆天的头顶生出一阵雾气，周围顿时飘起一股浓郁的酒香。

直到穆天的眼神缓缓变得清明，脸色也恢复正常，他有些后怕地说道：“让你们见笑话了，大哥，云护卫，快请进吧。”

待众人入了客厅，摆上瓜果点心看了茶，穆云问道：“二公子，您喝的莫非是夏家独产的灵露酒？”

穆天苦笑道：“正是。”说着把为何自己会喝醉的经过说了。

原来中午穆灵如往常一样来找他一同学习研究如何烧制更加漂亮的泥人，穆天便被穆灵拉着漫山遍野地找各种砂石材料。

一直到黄昏时刻，穆天想起和大哥还有约，便动身回家。结果在路上碰到了一人坐在溪边栈桥上饮酒，却是夏家家主夏君如。

穆天见夏家主一人喝着闷酒，便上前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夏君如见了孤身一人的穆家二公子，不知怎么便起了“歹心”，将他拉过去强行往嘴里塞入酒壶灌了个饱。之后夏家主带着迷人的笑容潇洒离去，留下了没法化解灵酒酒力的穆天醉醺醺地回到了家中。

穆生听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着穆天半晌，最后兄弟俩齐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这夏家主身为一家之主，竟是个行事如此古怪的趣人，虽说她强行将你灌醉有那么一点过分，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尝尝这灵露酒了。”穆生笑道。

穆天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可不想再喝第二回了。

喝完了茶，又说笑了几句，穆天带穆生进了书房，说那里还有一幅围棋，可以就在书房下棋。

一进书房，穆生顿时对里面的书卷、竹简、玉简之多而吃了一惊。

有些书卷在书架上放不下，就堆摞在地面上，穆生随意扫了两眼，发现大都和医术、病理相关，不过书名上却大都带着“灵”字，表明了这些不是治疗凡族人的医书。

注意到穆生的目光，穆天解释道：“这些有大半都是我拜托施荣大长老在修士集会上收购而来的，为的就是……”

穆天微微停顿，接着道：“为的是找到治疗娘亲的方法。”

穆生轻轻点头，在听穆天说过的兄妹三人的往事过后，他亦知三人的娘亲文月萱在修行上陷入了绝境。

“娘生下我和灵儿后，受到天谴，金丹消弭，体内灵脉近乎枯竭，境界也跌落至筑基境。虽然她的寿命得以保留，但修为却再无法寸进……”

穆天的声音越发苦涩：“虽说娘亲总说她还有一百多年寿命，相比较凡族之人已经知足太多了，但……我却是不甘心……总想着天无绝人之路，灵界这么大，我不相信近百万年来灵族之人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都选择了放弃。”

穆生暗自叹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

“这些年父亲他也在四处打听治疗灵脉枯竭的方法，只不过他有一族重任在肩，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随着气氛逐渐沉重，穆天也将棋盘摆好，他一挥手笑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兄弟极少相聚，今天大哥你今天来看我，我很开心。只是咱们灵族不比凡族，填饱肚子只需用到辟谷丹，少有口腹之欲，因此也拿不出什么美味佳肴来招待你，只有这些个由灵气孕育的瓜果茶水款待。”

穆生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两兄弟便开始了今天的棋艺教学。

穆生本就不笨，有修为在身后更是耳聪目明，学起来进境神速，往往一点就通，有时还能举一反三。在穆天讲解了半个时辰围棋要点之后便已经开始和他正式对弈，虽说一晚上下来一局也没赢，但已经是让穆天对他的悟性赞不绝口。

毫无知觉间，便临近午夜。

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自然是约了明日再聚。

临行时，穆生问穆天的棋艺是自学还是师从何人。穆天则回答说，德仙苑的授课师傅都是他的棋艺老师，只不过后来他被“逐”出了师门，因为他才向老师们学了短短十日便用围棋把那些老师一个不落全都打败了……

穆生扶住额头苦笑不止，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心理荡然无存，只当自己这兄弟是一名“妖孽”。

接着他没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问及穆天知不知道以前穆灵和自己的约定是什么。

穆天则笑着说，他已经听穆灵说过今天上午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对大哥和灵儿能找到重归于好的契机他比谁都高兴。

不过关于约定之事，他却也表示无能为力，因为穆灵和他待在一块的时间并不算多，最近两年也是因为要让他帮忙制作泥人才往来有些频繁。

而由于穆灵在经历过琉璃泥人被兄长踩碎那件事后，就极少再将兄长牵挂在嘴边，所以穆天也没能从穆灵口中听到关于约定的只言片语。

穆生无奈苦笑，这么看来知道那约定的就只有穆灵本人和那已经魂飞魄散的少族长知道，他这个冒牌货就算想破脑袋也别想知道答案了。

如今似乎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请穆天从妹妹那里将约定问出，再告诉他。

穆生低下头心想，左右他也成了那欺天罔人之辈，为了让穆灵和昔日的兄长感情和好不再伤心，实在无法也只能再次哄骗她了。

可当他再次面对穆天那直直看着他的眼神之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了。

以穆天之聪慧，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可他绝不会希望从兄长嘴里听到请他一起联合蒙骗妹妹的话，他更希望兄长能真正找回那段记忆，来挽回那段兄妹感情。

穆生心中暗叹了口气，他决定此事先暂缓一段时间，实在是到了绝境之时，再考虑请穆天出马吧。

看到大哥没有说出那个令他不愿面对的请求，穆天心里一松并生出一丝喜悦，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所向往的兄长模样，绝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临行前穆天表示会在查阅医书时连带着一起查查穆生所中的古封印术，以期帮助兄长重拾记忆。对此穆生唯有表了谢意，心中却是对那根本不存在的“记忆”又叹了口气。

之后穆生辞了兄弟，带着穆天又从书房挑选送给他的两本书，和穆云一起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

跟着穆生辗转一天的穆云此时总算得了空闲，在大门外打坐了下来开始抓紧时间修炼。

这一天下来，穆生的所作所为都落入了他的眼中，尤其是穆生向穆灵道歉的那一幕，让他颇为动容。

“少族长，如果您终有一天会找回之前的记忆，希望您不要忘记今天真正显露本心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