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生的安慰下，穆天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一双眸子再无往日那般明亮。

穆生心中痛惜，试想，在得知自己的前半生拼尽一切为之努力的目标，竟是他人所操控的毫无意义的虚无，无论是谁都会陷入莫大的绝望。

何况，那个人是穆天的亲生父亲。

老祖看着兄弟俩，暗自摇头，这一任的族长一家五口人，真是各有各的问题所在。也不知他当年做族长的时候，为何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

当下，既然两兄弟已经猜出了大半，他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便将族长为何要攻打邻国三大派的全部意图告诉了两人。

毕竟事情都走到了这一步，他即使不说，兄弟俩下一步就该直接去质问族长了。

“十五年前，你们的父亲也是像你们这样，脸色难看地进了禁地来求助。当然，那个时候老祖我还没出关。

身为族长，他有权利唤醒全部的闭关族老，即使是闭死关的——如果他执意要那么做。

而那时，老祖我的道侣，也就是你们天祖母——夏秋，在洞府外散心，发现了打算将我唤醒的族长。

一问之下，知道了族长的来意，竟是想打听出让修士体内灵脉复原和壮大的办法。

你们这位天祖母啊，不爱闭关苦修，年轻时最是喜欢到谷外去冒险闯荡寻找机缘，有时几十年才回来一次。

族长所说的你们母亲和天小子身体的情况，夏秋恰好在一次游历当中略有一些耳闻，便将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族长有了大致的方向，便很轻易凭借着黎炎族的力量查到了自己想要的方法。

而那方法却是事关一件在灵界也当属稀世的珍宝——灵髓！”

“灵髓！？”

穆生略一回忆，《珍异志》中的内容浮现在脑海当中。

所谓灵髓，其实也算是灵石的一种。

和灵石、灵玉、灵晶的关系相似，灵髓的本质乃是品质高过灵晶数十倍甚至百倍以上的特殊灵石。

不过灵髓不像普通灵石那般称玉石或玉晶状，而是不可名状之物。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灵髓的形成极为苛刻，只有在灵眼的最中心经历至少十万年以上的岁月才有可能由一枚灵晶借助整条灵脉的灵气蜕化而成。

而如此苛刻的条件下，灵髓便毫无意外会开启灵智化为精怪，其形貌也随之千奇百怪。

有像水露，有像花草，有像虫兽，有像冰石……甚至，会像人参一样，化为人形。

灵髓就像其名和其诞生的方式一样，一旦诞生便会成为该灵眼的命门所在，也是灵眼所连接的所有灵脉的根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珍异志》里并未说明灵髓在灵眼中最多能诞生的数量，不知是否因为其答案默认为一枚，又或是根本没人知道。

相传灵髓诞生后，若是取走种在其他地方，便能在漫长的时间过后形成新的灵眼。之前的灵眼除非有第二枚灵髓支撑，否则很快衰颓，直至消失。

除此之外，灵髓亦是锻造仙器和炼制天品仙丹不可或缺的材料，据说天纪榜中便是用了炎域中大量的灵髓，因此才致使那里的灵气相较其他域而显得匮乏。

以上所言仅仅是修士所熟知的灵髓的用途，但其还有多少其他妙用，却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总之，此宝的价值……几近于无可估量！

至此结果已经明了，在族长的方法里，灵髓是能帮助自己的道侣和二儿子恢复灵脉资质的必要之物。

而那代价，势必要毁去一座，甚至两座灵眼！

“怪不得……父亲一开始就是要对付三家门派……”

穆生并未问老祖他们现在脚下的灵眼当中有没有灵髓，因为即使有，也是不容他们染指的。

穆天此时用低缓的声音默默说道：“不仅如此，父亲的目的若是三派灵眼当中可能存在的灵髓，那他与柳家家主的协议就值得推敲了。三派灵眼全部拥有灵髓的可能微乎其微，全部未有的可能同样低，最乐观的情况是有两枚，其次只有一枚。而灵髓又关乎一座灵眼、一族存亡，取走灵髓好比杀鸡取卵。若攻伐三派胜利，父亲必须用分配好的利益当中的七成甚至八成以上去换取额外一枚灵髓，以补偿毁去灵眼的损失。”

“而如此少的利益就会让父亲带领族人突破现状的诺言落空，届时，要么他已经准备了其他东西能满足柳家以此换取更大的利益分配，要么……身上没有圣火的他会任由族人将他推下族长位置，甚至要为发动战争的损失承担全部罪责，族长之位……也会顺势传让给大哥你……”

“因此……他才不让我们所有人知道这一切……尤其是你……和我。他不想让你我变成知情的共犯……”

穆生听完穆天的推测，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件事最终还能和他牵扯上关系。

老祖眯着眼看着穆天，心里又犯起了嘀咕：这小子真的只有十六岁？

惊诧过后，穆生看向老祖，意思不言而喻。

假如穆天的想法全部属实，那么老祖就有理由和义务阻止现如今不具圣火的族长，以免让黎炎族遭受重创。

而此时穆天却扯了扯他的衣袖，眼中再次浮现出绝望。

穆生猛然醒悟，假如阻止了族长，岂非放弃母亲能够得救的机会？

此时他们面临的困境，已经从如何拯救穆灵，变成了在保全穆灵和拯救母亲当中，二者选其一！

穆生的思绪瞬间缠成了一团乱麻，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身体更是踉跄着退了两步。

世间最令人痛苦的事，怕是莫过于此！

他想不通，为何得知了真相后，事情却变得更加难堪。

老祖皱着眉，说道：“现在，你们终于体会到了自己的父亲，是在何种心情下做出了那个决定。”

在此次困境中，族长穆星狼选择了牺牲心爱的女儿将来的幸福，去换取妻子和二儿子，甚至穆灵能够继续修炼的机会。

族长在抉择时心中独自承受了多少，没有人能够知道……

但客观来说，这是一次相对正确的选择。尤其是在无畔相思裙出现之后，族长的决定能同时拯救三个人。

而关键就在于穆灵的态度与感受，以及事发之后族长有没有实现对族人承诺的后手。

老祖看着满心纠结痛苦的兄弟二人，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小子想什么呢？真以为自己有干涉这件事的资格了？”

“实话告诉你们，老祖我的确能阻止族长。但在族长亲口向我承认他的确是在欺瞒全族却只为达成私心之前，老祖我都不会去干涉。”

穆生以疑惑的眼神看向老祖：“为何？您明明说过，对您来说，宗族血脉的延续与传承最是重要啊……”

老祖看向兄弟俩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们两个……当真对自己的父亲一点信心都不曾有吗？”

“那可是我们黎炎宗族的一族之长，是得到圣火意志承认过的穆家儿郎！”

“如果连你们都不相信他，试问，这世上他还能信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