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前，浦阳城以北八十里，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洞外。

柳睿的身影突然显现，他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随后佝偻起身躯，捂着喉咙发出“嗬、嗬”的痛苦低吼。

脚步声响起，从山洞内走出一人，直至柳睿看到眼前多出一双黑色革靴。

“闫……师兄……救……救我……”

柳睿颤抖着伸出右手，从嗓子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黑靴的主人弯腰蹲了下来，双膝分开，两只无袖臂膀支在膝上，双手耸拉着，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狼狈凄惨的柳睿。

柳睿抬起目光看去，确实是闫师兄无疑。只是为何闫师兄听到他的呼救却无动于衷？

而所谓的闫师兄，身上穿着与柳国居民大不相同的无袖异服，裸露的双臂十分健硕，其后脑勺束起发髻，黑发中夹杂着少量白发，右额前一撇斜发遮住半只眼睛直至耳朵下方。

“看样子，你吃了我师尊给你的‘无道丹’，对吧？”

“闫……师兄……明……明鉴！”柳睿又是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

见柳睿连说话都费力，闫姓修士皱了皱眉头，取出一个红色小瓶丢给了柳睿。

柳睿见状连看也不看，抓过小瓶拨开瓶塞就塞到口中抖个不停。

瓶中之物一倒入口，柳睿当即干呕一声，旋即又捂住嘴巴咽了下去。

良久过后，柳睿猛吐了一口腥气，浑身瘫软，脸色苍白如尸体一般，躺平在了地上，目光空洞。

“无道丹啊无道丹，”闫师兄重复念了两遍，“吃了无道丹，大道再无缘。柳睿，我师尊有没有和你说过吃了无道丹的后果？”

柳睿缓缓开口，声音嘶哑：“说过，无道丹是姜前辈以金丹修士的血肉为药引炼制而成，金丹境之下，服用后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能恢复所有伤势，甚至短时间内修为也被提升少许。但是……”

说到这的柳睿目中显现绝望，再难述说下去。

“嘿……”闫姓修士露出讥笑，补充道：“但是吃了无道丹的修士，会被丹上金丹修士的怨气侵蚀，此生结丹的难度会提升十倍、百倍，也就是基本无望了！而且还有一点，吃过无道丹的人会有渴血的症状，此后必须吞噬至少同境界修士的血肉或以此炼成的丹药才能暂时遏止病症，否则会痛不欲生，最后走火入魔而死……啧啧啧……”

柳睿的脸颊颤抖，目中疯狂，恨声道：“这全都要怪那个用弓的金目修士！此仇此恨我柳睿定当百倍奉还！”

闫姓修士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救你可不是想听你复仇的决心的，柳蕴明向师尊传信说你们可能已经暴露了，师尊特派我来调查。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此时柳睿才有力气坐起身体，点了点头将刚才经历的一切说了出来。

听完后的闫姓修士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柳睿。

“无缘无故你们就暴露了身份，还引来柳家派人剿灭你们，柳蕴明生死未卜，知道我们许多秘密的柳元落入敌手，哼，柳睿啊柳睿，你怎么还有胆子来见我？你知道师尊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会把你怎么样嘛？”

柳睿心中一颤，看向了那被他丢在一边的红色小瓶。

当即他跪倒在地哀求道：“闫师兄，请您……请您帮帮小的，如果您不帮忙小的一定会没命的……”

闫姓修士掏了掏耳朵懒懒道：“我为何要帮你，失职的是你又不是我。”

“我……我……”柳睿大脑一片空白，他原本也只是一名小小的凝气修士，正是资质不好才效命于天眼司。

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东西能拿的出手来换取自己这条小命的……

最后，他只有将脑袋抵在地上，默默道：“闫师兄若是肯救下小的，小的愿许下心魔誓言为奴为仆，此生永不背叛……”

见此，闫姓修士勾起嘴角将柳睿扶起，说道：“柳师弟不必如此，咱们都是为师尊效力，我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来来来，快起来，我还有些事没弄清楚还想要问问你呢。”

柳睿满脸惶恐看着闫师兄，对于其突然转变而来的善意是丝毫不敢领受。

“您……您说……”

“嗯，是这样的，刚才我听你的讲述，你们家那王太子柳二二是和几名黎炎族人在一起，这一点你能肯定吗？”

柳睿点了点头，道：“错不了，我与其中一名黎炎族人正面交锋过，亲眼看到其额头的火焰族印燃烧了起来，另外一男一女额头虽没有族印，但我听柳二二亲口叫那用弓的金目修士为‘穆兄’，他们也一定是穆家的人！”

“哼，能让柳家太子称呼为穆兄，那人岂不是黎炎族的少主？”

柳睿带着些许疑惑道：“小的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那人双目有金纹，使用弓箭法宝，这些都与传闻中黎炎族少族长的描述不符啊……”

“那黎炎族少族长，叫什么名字？”

“叫‘穆生’。”

“穆生……”闫姓修士咀嚼着这两个字，露出笑意，渐渐地甚至有些兴奋。

接着他笃定道：“额头没有族印有可能是他们隐藏了起来，至于金纹双目和法宝，我看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我问你，你此前亲眼见过那少族长穆生吗？”

柳睿摇头。

“那就是了，根据你们的情报和我们的调查，黎炎族当代族长确实有两儿一女，你看到的很可能就是黎炎族少族长和其妹妹。与你动手的，八成是他们的随从或侍卫。”

柳睿连声附和，心下却不以为然，只是想不通为何闫师兄会对黎炎族少族长那么在意。

其实柳睿没有肯定穆生和穆灵的身份，主要原因在于柳家向黎炎族提亲之事刚刚才在柳家内部传开没几日，他们这些专门负责向上层传递情报的人，是不知道也无需知道的。

如若不然，以柳睿的才智，是能够猜出柳双双出现在PY城只是为了邀请未婚妻出来游玩的，破坏了他们的计划纯属误打误撞，并非是特意来调查、剿灭他们的。

“好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闫姓修士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放在柳睿的肩膀上。

柳睿身体一颤，知道自己答得好坏与否，很可能关乎自己的小命。

“柳睿，你觉得……饲魂丹……味道如何？”

说着闫姓修士的左手捏出了一粒颜色斑驳，呈黑、灰、棕、紫等暗色的奇怪丹药，之所以说其奇怪，是因为丹药表面竟然不时鼓起一点又消去，看起来十分诡异。

见到此丹，柳睿双眼瞪直，“咕咚”咽了口口水，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此丹他只吃过一次，但却终生难忘，他半年内能从凝气中期突破筑基，此丹居功至伟。

“看来你很喜欢……”

闫姓修士收起丹药，语气有些意兴阑珊，右手动了一下，接着将柳睿的储物袋吸到手中，转身离去。

其身后，柳睿摸了摸脖子，首级滑落……连同身体一齐摔到了地面。

“为……什么……”这是柳睿最后无声的疑问。

“因为我啊，最近开始不喜欢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