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下肚，四个人的脸色都不相同。

邱杰安看了邱楚思一眼，最后还是露出了笑容。虽然在他心里，懂事乖巧且修行刻苦的邱楚瑶才是最佳的人选，但一切终归要按照少族长的选择来决定。

他所担心的，是少族长谁也不选。

再看姐妹两人，邱楚瑶眼神幽怨地看着穆生，泪水无声地流个不停，她从得知自己的命运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去牺牲自己，来保护妹妹，为邱家尽忠尽孝。

可到头来，结局却更加悲惨。

穆生的选择无疑是告诉她，她之前所有的决心和努力，一文不值……

邱楚思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穆生，同样流着泪，却露出冷笑。

那笑容仿佛是在告诉穆生，她邱楚思今后会老实地做他的妻子，与他结合，为他生儿育女，让他不必担心。

穆生将酒杯放回邱楚思的茶盘之上，此时此刻他却是面无表情。

两女各自施礼，正要退下，穆生却开口道：“慢。”

说完一伸手将邱楚瑶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

此举让每个人都吃了一惊，都以为少族长竟然真的打算两个女孩都要。

邱杰安倒是对此并不反感，反而乐得少族长同时娶他两个孙女，如此对邱家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而思、瑶姐妹却在惊诧之后，满心愤怒，邱楚思怒目睁圆，正要大骂穆生休想打这个无耻的主意，却看到穆生并没有将酒杯挪向自己嘴边。

她们看到，穆生将酒杯举向邱杰安，眼神有些冷漠。

接着，穆生的额头和举杯的右手同时冒出黑色火苗。

在族印燃烧的照耀下，酒杯连同里面的酒水被手中的圣火烧得一干二净！

穆生看着脸色有些下沉的邱杰安冷声说道：“邱长老，穆生……很厌恶这一切。厌恶因为我一个人而左右了如此多无辜女孩的命运，厌恶这些女孩为此流下的泪水……”

说到这，穆生看了思、瑶姐妹一眼，而那二女则满脸震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穆生。

“甚至……厌恶您！”

穆生目光直直地看向邱杰安，说出了他心中所想的话。

邱杰安笑容缓缓收起，脸上肌肉鼓动了一下，眯起双眼看向穆生。

如果说出这话的是个旁人，他可能已经出手教训了。

可穆生是少族长，尤其是那黎炎圣火已经在其额头燃烧，对于秉持着圣火意志的穆生突如其来的斥责，他身为黎炎族的族人，就只能听着。

尽管按照辈分，穆生是他的晚辈，按修为，穆生更是远远不如。

只见穆生接着说道：“诚然，她们姐妹二人的命运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其中已经有我一部分的责任在内。所以我愿意听从您的安排，娶下她们姐妹其中一人，以此来满足您想要不断壮大邱家的心愿，也避免她二人……落得她们母亲一样的下场。”

“但是，我希望从今往后这一幕不会再上演。”

“我穆生承载着黎炎圣火意志，在此忠告您，也告诉每一位效仿您的族人，当我继承族长之位以后，若还会有此事发生，也许三大分家就此会变为两家！”

说完这一切后，穆生看着邱杰安，等待着他的回应。

强大的修为和深不可测的心境让邱杰安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未露出愤怒的表情。

穆生的表现让他意识到了他们黎炎族的少族长是多么反感这件事，不过敢于当着他的面将这些威胁的话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先是斥退了侍者，但留下了思、瑶姐妹。接着向穆生行了一礼，淡淡说道：“老夫相信，这番话乃是少族长的肺腑之言。既如此，那老夫也就和少族长推心置腹一番。”

“您应该知道，黎炎族的历史可追溯到近八十万年前的上古时期。而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黎炎族内的分家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兴衰更迭。但唯有您所在的穆氏一族，这唯一能象征黎炎族的主家，一直作为黎炎族内最强盛的一脉传承至今。”

“当然，老夫的话并不是对拥有圣火传承的主家地位有任何非分之想，事实上，能作为黎炎族的一份子，守护穆家的传承，守护整个黎炎族，老夫同那些年轻人一样，十分骄傲和自豪。”

穆生安静地听着，却不知邱杰安最终想表达什么意思。

邱杰安看着穆生额头燃烧的族印，虔诚道：“自古以来，能与穆家通婚的分家，皆会感到莫大的荣幸，除此之外，自然也会为其所属的家族发展、延续带来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分家对婚配人选之争自然在所难免，亘古如此！”

“您可曾想过，您自己难道是第一个不满这种因为争婚而控制子女状况的宗子吗？”

此言一出，穆生陷入思考，这才发现，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邱杰安又道：“不错，您刚才的话，的确是让老夫诚惶诚恐，圣火的意志和威严不可冒犯，让三大分家此后成为两家之言，老夫也相信您能够做到。”

“可在那之后呢？黎炎族也许在数千年内不会再有关于宗子婚配的纷争，而这段时间，在宗子随自己心意婚配之下，足以诞生第二个、第三个邱家，三大分家也会变成四大、五大分家甚至更多！到那个时候，您知道如今不断衰弱的黎炎族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穆生默默道：“现在整个灵界内的各种资源已经不比四十万年前，黎炎族能获得的资源也越来越少，族内强大的分家如果变多，便会引发更剧烈的资源争夺……而且这种争夺在持续了长时间过后，定然也会无可避免地重新瞄向宗子的婚配人选之上。那时候分家与分家之间很可能拉帮结派，引发黎炎族内部争斗，黎炎族甚至可能会面临分裂的危机……”

邱杰安叹息道：“黎炎族到了今天只保留了三大分家其实不无道理。这对修炼资源的节省和分配，以及维持族内力量的平衡都有好处。而我们三家要做的，便是尽力维持住这种平衡，避免它被打破。所以才打压其他家族的发展和与穆家的通婚。”

“而宗子会爱上谁家的女孩这谁也不知，因此我们三家，甚至包括穆家在内，都只能出此下策，将宗子的婚姻提前加以限制。当然，像清羽、夏秋两位老祖和您父母那样身份匹配又两情相悦的例子也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

“当您成为宗子的那一天，您其实便已经和普通人有所不同了。您得到了许多，也会失去许多。我们这些家主，也是一样。”

穆生此时想到了什么，说道：“可就算如此，您强迫楚瑶和楚思的娘亲嫁给了邱世成，也是事实。这，终归是不对。”

邱杰安苦笑摇头，解释道：“其一，世成虽是下族来的孩子，资质微微欠缺，但为人与悟性还是不错的，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不堪。其二，假如我没有那么做，敢问少族长，今日您还会喝下那杯酒吗？”

穆生哑口无言，没有两个女孩母亲的惨剧在前，他应是不会这么快就向邱杰安妥协，甚至根本不会理会这不可理喻的行为。

说到底，错的不是个人的所作所为，而是这世间所运转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