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则缺，月缺则圆，易者变也，我虽然不会先天数术，更不会推演，但师父却精擅此道，师父曾经说过，天地之间，各种天机推演之术，虽然林林总总不下数千，而且还分成众多流派，但归根结底都脱不了阴阳二字，如果再精简，囊括起来就只有一个变字。”

陈少君陷入了回忆之中，师父学究天人，乃是诸天万界公认的最强者之一，而对于陈少君，师父也是精心栽培，但凡他所会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就连天机推演之术，也曾向他讲解过其中原理。

“徒儿，不管是武功还是天机数术，都万变不离其宗，为师虽然只给你讲解了初级的方法，但为师相信，未来你必定能够凭借自身的智慧推算并且领悟出更高一层的力量，到那时你便知为师今日的苦心。”

陈少君默然不语，陷入了沉思。

师父只给他讲解了最普通也是最简单的先天数术道理，至于石碑上的文字以及鬼圣留下的鬼神之谜，显然需要更高一层次的力量才能推算，这些只能靠他自身去领悟。

时间缓缓过去，陈少君闭上双眸，脑海中再次显现出鬼圣的记忆。

天机数术博大精深，包罗万象，而且极为玄奥，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领悟的，陈少君只能希望通过一遍又一遍的推演，模仿，鬼圣的行为举止以及心理，从他留下的记忆中挖掘出更多的线索，解开鬼碑之谜。

“还差一步，就只差一步，便能解开这鬼碑之谜，可石碑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少君眉头深皱，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他已经在脑海中推算了无数遍鬼圣的所见所闻，仔细搜索了每一个细节，但始终毫无所获，所有的线索似乎戛然而止，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阴阳之道，就是平衡之道，所以天地日月一阴一阳，万物此消彼长，一直保持着平衡，月不能满，满则亏，水不能满，满则溢，这都是孤阴或者孤阳发展到极致的后果，可是鬼圣到底要表示什么，这一切和他听到的声音又有什么关联？”

陈少君思索着，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怎么样，想出来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风声一荡，眼角闪过一道白影，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远处山头上的篝火已经熄灭，而白衣年轻人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陈少君身旁。

“没有，我还是悟不透这孤阴和孤阳的道理。”

陈少君摇摇头道。

“是吗？”

年轻人淡淡道，衣袂轻扬，似乎对陈少君的回答并不意外：

“圣人之谜，本来就不是可以轻易破解的，就算失败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不是唯一勘不透的，也不会是最后几个，这鬼神之谜，或许只能留待几千年后的其他人来勘探了。”

陈少君没有说话，尽管遭遇挫折，但内心深处，他依旧不想轻易的放弃。

白衣年轻人只是一声轻笑，并没有多说。

“时间到了，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了，也该离开了，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再试一试。”

陈少君道。

“哦？”

白衣年轻人有些讶异的看了陈少君一眼，随即微微一笑，迈开脚步朝着远处而去：

“那你就继续在这里尝试吧。”

“还是那小子聪明，知道不可能，早早就放弃了，小子，那修罗鬼花不是快开放了吗，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索性放弃，赶紧离开吧。”

小蜗也在一旁道。

陈少君的悟性是不错，不过悟性再高也比不过孔圣人，连孔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在小蜗看来，陈少君就更加做不到，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终究是徒劳无功。

陈少君沉默不语，闭上眼睛，再次陷入露出沉思。

“最后再试一次。”

陈少君这般想着，再次沉入了鬼圣的记忆之中，那一刻，他再次化身成了那一只无意中游荡到人间的鬼獏。

不知过了多久，陈少君再次进入了那间讲堂，这已经不是陈少君第一次进入这里，对于这间讲堂里的所有一切，一花一木，桌椅戒尺，他都非常熟悉，不过，就在陈少君手持书卷，再次仰头吟诵的时候，突然间目光掠过窗子，看到讲堂外的天空，陈少君不由呆住了。

儒生诵读经书，喜欢仰着头，而且声音洪亮，这在儒道中代表着昂首挺胸，堂皇正大，无所畏惧，光明磊落的意思，只是这一次，当陈少君抬头的时候，却第一次看到天空中一轮高悬的皓日。

那一刹那，陈少君顿时怔住了。

这一幕是他以前从未注意到过的。

鸡鸣而起，早晨诵读的时候既然是在白天，自然便有皓日高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轮红日的时候，陈少君心中突然涌起了无数念头。

“阳……太阳……阴……太阴……天地间有阳便有阴，所以天道亏盈，地道变盈，鬼神害盈，人道恶盈，鬼圣之所以在石碑上留下这行碑文，并不是要说明平衡之道，而是另有所指，要解决天地盈亏，解决孤阴或孤阳的现象，唯一的变法便是——”

那一刹那，陈少君福至心灵，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抱阴而负阳！”

“轰！”

这个念头掠过脑海，陈少君有如醍醐灌顶，脑海中一片轰鸣。

没错！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唯有抱阴负阳，才是解决天地盈亏之道的真正办法，所以人间界有日有夜，才成为诸天万界最繁荣昌盛的地方，而鬼族地界只有黑暗，并无光明，因此一片贫瘠，资源匮乏，生长在这里的生物也相貌狰狞，凶恶丑陋。

所以阴阳的变化也是天地的变化，这也正是师父所说的易经中所蕴含的道理。

这些念头从脑海中飞掠而过，这一刹那陈少君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孔圣先师众多弟子中只有鬼圣一人才能听到那所谓的鬼神之声，甚至就连孔圣先师这样为万代师表的至圣之人，也听不带鬼圣口中的声音了。

“人乃是秉承天地间的阳气而生，天生体质至阳至刚，但是鬼圣不同，他那是鬼族地界的生物所化，天生体质属阴，这和所有人包括孔圣先师在内都是不同的，同样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他才能听到那声音的真正原因。”

“因为在堂皇正大，阳气充斥的人间，只有鬼圣才称得上真正的抱阴负阳！”

陈少君此起彼伏，心中一片通透，明白了抱阴负阳的道理，所有的一切都有如掌中观纹般通通浮现在他的眼前：

“不止如此，其实鬼圣早已将他毕生的精力，包括他耳中听到的声音都如实的记录在了鬼碑之中，那声音过去在，现在在，未来也在这里，每个人都听到过，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真正的听到了。”

“要想解开鬼碑之谜，或者说鬼圣留下的谜团，就必须弄明白鬼圣当年到底听到了什么。”

陈少君抬起头，再次“看”向学堂上方那轮红日，心中突然萌出了一股念头。

真相一直都在，只是人被自己先天的眼界和能力所局限，迷障而已。

这一霎那，陈少君又想起了另一些东西，在仙界的时候，他就曾听仙界的一些大能说过，世人都以为日升月落，月落日升，白天太阳在的时候月亮就消失不见，晚上月亮在的时候太阳就消失不见，殊不知不管是太阳还是月亮，从不曾升也不曾落，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它们一直都在那里，只是世人蒙昧，被蒙蔽了耳目，看不到它们而已。

陈少君在武道上才刚刚开始，还没有能达到那些仙界大能的境界，能够勘透天地宇宙，洞悉阴阳的奥秘，不过如果那些仙界大能说的没错，那么也就意味着——

下一刻，学堂中，陈少君突然闭上了眼睛，再睁眼，眼前的一切都随之发生变化，在他头顶那轮红日旁边，一阵阵无形的波动震荡开来，眨眼之间，一轮明月从无到有，缓缓的出现在天空之中。

一日一月，在天空中大放光明，彼此之间互相呼应。

也就在这轮明月出现的同时——

“轰！”

就好像突破了某种屏障一样，眼前的一切轰然破碎，一刹那时间定格，天空中的太阳，月亮，乃至于陈少君在鬼圣记忆中跻身的学堂，全部都消失不见，所有的声音悄然退去，然后转瞬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宏大而纷杂的声音。

——陈少君再次听到了那些鬼神之声。

只是这一次和之前不同，之前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但是这一次陈少君甚至能够分辨出每一个声音的来源。

如果说之前是雾里看花，那么这一次所有的一切如同掌中观纹，真真切切，细致无比，就好像在耳边诉说一般。

不止如此，在陈少君的感受中，所有的声音越来越洪亮，也越来越真切，下一刻，轰，当所有的幻象破灭，陈少君突然看到了所有的那些声音。

没错，就是看到！

就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陈少君看到了成千上万，茫茫如海的灵魂碎片，这些灵魂碎片或大或小，一个个都古老无比，远远望去如同点点的萤火般散布在天地之间。

这些灵魂不知存在了多久，他们一个个都浑浑噩噩，处于混沌之中，或者痛苦，或者凄迷，或者迷茫，全部都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之中。

在时间的洪流中，这些灵魂早已迷失，也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历，但是他们还带着生前一些残存的记忆和情绪，还有无尽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痛苦。

“！！！”

看到这一幕，陈少君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