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晚来天欲雪

随着草木逐渐凋零，不知不觉间，便是秋尽冬来。

呼——呼——

剧烈的寒风就像使性子的婴儿，不断咆哮的同时，也将周遭的一切事物尽数掀翻。

鹅毛般的大雪被它吹得起起落落，光秃秃的树干被它压得直不起腰，就连屋顶的茅草都被掀翻。

川西之地毗邻昆仑山，地势甚高，所以冬日的气温极低，每逢天上下雪，那必是千山白头、万树梨花。

放眼望去，大地上除了白茫茫的雪袄，见不到其他任何颜色。

......

咕噜咕噜——

黄铜制成的火锅里，沸腾的汤底上升起大片大片的水蒸气，为这寒冷的冬天带来了难得的温暖。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沈忧之虽不喝酒，但能在寒冷的冬天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无疑也是一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

若是再有佳人陪伴，当然更令人心满意足。

“呼——”

沈忧之夹起一块牛肉，吹了吹，然后送进了嘴里，颇为享受地品尝起来。

“嗯.....不错，鲜嫩可口。”

尝完之后，他给出了公正的评价。

“是你的底料不错，还是我的刀工不错？”

这声音灵巧活泼，悦耳动听之余更带着难得的天真稚气。

沈忧之看着桌对面的怜星，轻笑道：“都不错。”

火锅么，除了汤底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食材的处理手法。

自己精心调配的汤料自然无可挑剔，以怜星的刀工，处理出来的食材当然也是顶级。

二者结合之下，这简单的火锅也格外与众不同。

“你的四照神功，修行得如何了？”沈忧之忽然问道。

“进展不快，但......效果显着。”

她已经能隐隐感受到，自己手脚的经络正在发生变化。

虽然这种变化很微小，尚不足以引起质变，但至少是看到了一丝曙光。

也正因如此，她现在的心情极好，有一种拨云见日的畅快感。

怜星取下炉火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热酒，细细品呷。

沈忧之不喝酒，这冬日的热酒自然是她专属的。

对于爱喝酒的人来说，一份美丽的心情无疑是世上最好的下酒菜。

反之，若是心情不佳，再好的酒也只能尝出苦涩的滋味。

“恭喜。”沈忧之端起茶杯，像她表示祝贺。

两人各自饮下茶酒，算是为今日的聚会开场。

“看你这样子，是打算在这里常住？”

怜星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这间小木屋，轻声问道。

“算是吧。”沈忧之点了点头。

他还未能找到先天无极门的线索，如今河道又被大雪冰封，只能等来年开春，冰层化开之后再说了。

“关于伱所说的‘无相神功’，我回移花宫之后详细查阅了密档，并未发现任何相关的记载。”

怜星说出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连移花宫都没有相关记载么......

沈忧之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追问道：“那关于‘先天无极门’呢？”

“按照移花宫密档的记载，先天无极门创立于两百多年以前，创立人叫做俞放鹤。”

怜星缓缓说道：

“此门派一共传了四代，可惜自第二代门主俞佩玉之后，便是一代不如一代。”

“到第四代之后，密档中便无记载了，多半已经没落到籍籍无名了。”

第一次听到“先天无极门”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也颇为诧异：什么人这般自负，竟然为门派取了这样的名字。

先天是生命之源，无极是太极之母。

敢叫这个名字的门派，一定有着过人的本事。

“那密档中可曾记载第二代门主俞佩玉的去向？”沈忧之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在名剑风流的终章，俞佩玉当上了武林盟主，想来移花宫的密档中应有关于他的记载。

“这个问题，我当时也很好奇，所以又专门去查了查各种江湖杂记，但都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怜星稍稍回忆后说道：

“最后在一本名为《江湖风云集》的轶事录中见到了相关记载，俞佩玉当了十年的武林盟主，之后便退隐江湖，说是要去海外仙山寻找一位姑娘。”

出海了？

沈忧之略微思量便猜到了大概。

俞佩玉要找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他那个芳踪难觅的未婚妻，林黛羽。

可惜，大海茫茫，若没有坐标和海图，想找一位百年前出海的先人，无疑与大海捞针。

看来这条线索是指望不上了。

“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怜星忽然说道。

她这番话，反倒令沈忧之有些诧异。

“本就是我请你帮忙，你又何必道歉呢？”

能上帮忙自然是好事，但没帮上忙也不该道歉才对。

“因为我......”怜星欲言又止。

她其实是想说，因为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少喝点儿酒，多吃菜。”

......

不知不觉间，堆成小山似的食材被两人一网打尽。

炉子里的热酒更是被怜星一个人喝了大半。

酒劲儿上来之后，她原本如玉的脸颊以及白皙的脖颈，纷纷染上了粉嫩的酡红，整个人娇艳得就像一朵白里透红的桃花，分外诱人。

“唔...好酒。”

怜星醉眼朦胧地望着手中的酒杯。

一边说，一边接着倒酒，显然是喝上头了。

沈忧之见状伸手拦住了她，劝道：“你喝醉了。”

怜星玉臂轻扬，甩开沈忧之的手，迷醉中娇叱道：“你少管我！

以前她管我，现在你还要管我！

我才不需要你们管！”

说着，又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沈忧之看着已经喝醉的怜星，没有再继续劝阻她。

曾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亲姐姐，如今重伤昏迷，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她心里或许也有压抑的苦闷需要宣泄。

只是清醒的时候碍于身份，无法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将心里的苦闷发泄出来。

之后，怜星越喝越上瘾，越喝越迷糊，开始把心里那些糟心的事全都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从小时候和邀月抢桃子，被她从树上推下去，致使手脚残疾，到长大后邀月对她的各种管束，再到移花宫冰冷无趣的氛围等等，恨不能将心里的苦闷一股脑地倒出来。

但是很快，她又开始怀念和邀月的姐妹亲情，开始倾诉心里对邀月伤势的担忧。

最后说着说着，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但即便如此，嘴里也喃喃不休，似乎还有很多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