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幻影
作者:寂寞群喧未已 | 分类:灵异 | 字数:103.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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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刺客的战斗技巧,向来是追求一击必杀,他们在刀尖上跳舞,于血液中漂游;他们是黑夜的宠儿,在黑暗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然而,他们被抛弃了,就像弃婴一样,他们面临诸多挑战。
东方帮派、中陆法殿、西陆净土像吸血蝙蝠,不停吸取弃婴的血;待吃饱了,一只蝙蝠西去,一只蝙蝠归巢,还有一只在天空盘旋,看弃婴是否能产生新的血液,却不知弃婴伤口流出的血浸润了土地,总会长出新的、更强壮的生命。
……
……
瑜一觉醒来,还只是黎明,可她的心已警觉了;天上只有启明星和月亮,她们静静地挂在空中,试图用温柔的光安抚受伤的人;地面是干涸的河道,并无半点生机;河道里堆了枯枝朽木,作了扁片的鱼儿还努力张着嘴,仿佛只要给他们水就能活过来一样。
瑜站起来,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你睡吧,还有我在守着呢。”
她转过身,借着月光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一块岩石上。
男人身躯臃肿,一只脚垂落,一只脚踏在岩石的棱上,样子很是滑稽。
她走过去,问道:“琮,你不累吗?”
琮抬起头,小眼睛眯起,额头“八”字形伤疤皱到一起,却并没有说话;瑜这才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匕首和骨头。
她心里惊讶又好奇,禁不住问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琮上下打量了下瑜,认真地回答道:“你很美。”
确实,这一刻的瑜很美,青丝虽然杂乱,可加上她的睡眼、如玉的肌肤,哪怕身着男性黑衣,依旧有一种魅惑人心的美。
瑜感到双颊发热。但她毕竟不是凡人,没作小女儿姿态。
琮递给她水壶,说道:“刚醒,又说了这许多话,口干舌燥,这新鲜的水,你喝了吧。”
瑜心里生了感动,却忍住不说。
她接过水壶,心里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新鲜的水;但她呆住了,这水流到嘴里,起初只是淡的,可渐渐竟有甘甜在舌尖滋生。
她把水壶放下——这时琮又在用骨头磨他的匕首——问琮:“这水你哪里来的?”
琮并不抬头,说道:“我杀了个大祭司。水,是他的;骨,是他的。”末了,他又加了句:“我验了,水没毒。”
“你没受伤吧?”瑜关切地看着琮,目光在他身上搜寻。
他把匕首收进袖子里,骨头扔掉,跳下岩石,走到瑜身边,踮起脚,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兄弟,也许反目成仇;敌人,或者推心置腹。莫回首。”
他走远了。
瑜还在琢磨他的话,反复念着,终究难以领悟其意。
又有几人醒了,刚打一声哈欠就全身警戒,仿佛稍一放松就会有天大的祸事降临。
瑜走过去,让他们坐下、放松,她自己又开始为食物忧愁烦恼。
待到太阳从东方升起,大放光芒,所有人围在一处,商量如何获取食物。
琮右手抵住自己额头,说道:“我去猎杀杀戮之神的信徒,你们不用管我。”说罢,起身向西方走去。
瑜不放心,就四下里问道:“谁愿意和琮一起去?”
没有人回答,而琮已走远。
瑜想要去追,可她又要保护这剩下的许多人,两难之中,她选择了留下。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
他体型健美,堪称完人;他眼睛里燃着火焰,牙齿因愤怒而咬紧,最终一言未发,去追琮了。
可他刚跑几步,看见踉踉跄跄回来的琮。
琮脚步虚浮,胸前添了一道伤痕,血已止住。
他的黑衣上满是尚未干的血液,连头发也成了血发;他背着个袋子,吃力地走,牙关紧咬,汗水与血液在他脸上汇合。
瑜和“完人”跑上前,一人扶住他,一人接过袋子。
“法殿祭司死三,大祭司死一,信徒死三十八。”琮汇报战绩,刚说完话便吐出鲜血,鲜血流下,流到胸口,终于分不清是哪里的血液。
虽然琮在队伍里并不受欢迎,但他为众人而受伤,十分值得感激,于是所有人都上来查看他的伤势。
“长得太低有时是一件好事。”琮的一句玩笑话,破坏了严肃的气氛。
其他人想笑却不敢笑,“完人”也是嘴角一扯,刚刚的气势一扫而空。
瑜却横起双眉,心里虽然也因为这句话放松不少,却还是嗔道:“不要说话。”
但她心里还是有担忧的。
琮看了瑜一眼,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的眩晕感愈发强烈。
他闭上双眼,眉毛挤到一起,反光油黑的脸此时让人觉得亲切。
瑜看出琮受伤严重,对其他人说:“你们守护,我助他疗伤。”
众人无异议,便隐于河岸的树上,伏于枯枝烂叶下,藏于巨石后,做好战斗的准备。
瑜运转功法,手中出现一个白色的气团,散发着磅礴的气息。她把气团推入琮体内,但她惊异了。琮体内有种诡异的封印,锁住了他的血、肉、骨,锁住了他的灵台(注①),锁住了他的丹田,锁住了他的天赋。
瑜明白,琮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但这故事,不是所有人都被允许知道。
气团被封印逼出来,瑜把气团散去,扶着琮坐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她不喜欢琮,甚至从心底里对琮有些厌恶,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才照顾他的。
她在琮耳边低声喃喃:“希望你醒来后不会误会什么,毕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必如此照顾我。”琮的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巨大的痛苦在撕裂他的身体。
他挣扎着想要离开瑜,可严重的伤势带给他深深的无力感,“你可以当我不存在,也可以把我看作队伍里的仆人。”
“我经历过这样的事,你不必在意。别再管我!”
他忍痛向前扑出,任石头、树枝进入他的伤口,昏迷了过去。
瑜眼神复杂。
如果她知道琮还醒着,万不会说出那番话。
但话已出口,且有了回答;可惜,她并没有领悟琮话里的意思。
琮知道,他只是队伍里的“边缘人”,并不奢求能被众人接受。他这一扑,扑出的不仅是身体,更是自己决绝的内心。
他向所有人宣告: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一头银鹰自西方飞来,锐利的目光扫视河道中的人。
躲在石后的“完人”变了脸色,袖中飞刀射向银鹰。
但银鹰飞得太高,且双翅挥动间能掀起乱流,飞刀奈何他不得。
“完人”打出隐蔽的手势,他自己则快速远离巨石。
瑜注意到这边动静,看见银鹰,终于明白他们招惹了怎样的存在――中陆法殿中仅次于法王的神职人员,圣祭司。
她知道,在这般恐怖的敌手面前,逃,只是个笑话。
她苦笑一声,看着银鹰俯冲下来。
银鹰渐化作一柄长剑,闪着圣洁的光,却透着惊人的杀机。
她闭上眼,摆出防御的姿势,虽然知道没用,但好歹也要一搏。
她听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可痛苦并没有袭来,甚至连一丝死亡的气息都没有。
她睁开眼,看见一个宽阔的肩膀、太阳下耀眼的染血的剑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一时不知所措。
琮握住剑柄,面目狰狞。他身上散发出蓝色的光,把长剑一点点逼出去。
这看似(听似)简单的过程,潜藏着无尽的痛苦。
琮仰天怒吼:“你们走!不用、管我!”
瑜的选择,是逃亡。
临去时,她深深看了眼琮的背影,洒泪转身,飞速离去。
自西方走出一名藏身圣光的人,他怜悯的看着琮,说道:“杀戮之神宣判你有罪,却给予你侍奉神的机会。说出你的选择。愿神与我同在。”
琮掷出长剑,开始大口喘气,但每一次呼吸总伴随着撕裂的痛。
他眼里布满血丝,劳累感和疼痛感混合着给他的精神带来沉重的负担。
他说,他不会屈服。
他用尽全身力气对圣祭司说,他不会屈服。
他倒下了,带着不甘。
他有莫大的勇气,但勇气不是力量,并不足以支持他站立。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为了别人的生存,他把匕首刺向自己,准确命中自己的丹田,封印之力爆发。
圣祭司把一道光射向琮,却被琮身上的蓝光化解。
琮站起来,匕首飞向圣祭司,消散圣祭司身上的圣光,露出圣祭司的真容。
圣祭司是个老人,和普通老人一样有岁月的痕迹,白发苍苍,穿一身纹有神秘符文的白袍。
琮却不理会这些,快速逼近圣祭司,匕首飞回他手上。
圣祭司身前撑起光墙,但只是徒劳,因为他不了解刺客,他不明白,“凡有阴影处,刺客即可到。”(注②)
琮消失了踪影,在圣祭司疑惑的目光中出现在一旁的阴影里,随后:
致命一击!
这是个安逸的时代,武力渐渐淡出民众的视野,正因为血腥的远离,法殿、净土逐渐沦落为神秘的存在,信仰日益减少。
昔日的“八百里路五百庙”,而今只剩下“残尘烂瓦香火少”。(注③)
安逸让人忘却了黑暗,但黑暗时代终会来临。
在琮杀掉圣祭司的同一刻,神界与人界的界门在虚空中打开,八百侍神降临凡尘。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即是杀戮之神的旨意——
猎杀琮!
琮把圣祭司埋葬,立碑刻道:敌一死,即百姓。中陆法殿圣祭司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