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似乎, 每个人都觉得，一切好起来了。爱的人回到身边，身体日渐康复, 的确没什么好再让人忧心的。

可是当事人却并没有那么放松。

虽然出院后的沈安御身体看起来已无什么大碍, 先前消减的体重也在如今每日的精心喂养下补回了许多, 但横亘在两人间的所有问题, 真的就消失了吗？

袁暧倒没有多想什么, 她现在只专注于如何调养好沈安御的身体。之前被他糟蹋的可不仅仅是肺，连胃也坏掉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复原的。

沈安御却不能不考虑很多。

他们现在算又在一起了吗？可是又好像不算。想一想, 他们似乎，其实从未真正在一起过。就算是更早之前的那十几年, 他们也没有过任何形式来正式确立交往关系, 所以她离开的时候, 他们之间也就连分手也没有。现在她回来……一时之间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谁也没有再提起过那层关系, 可是她会主动和他接吻，也常常举止亲密，所以该算吗？

“安御。”袁暧见他总是一不小心就出神，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沈安御看向她, 微微一笑, 摇摇头：“我没事, 只是想点事情。”到底是不是该摊开来说, 他不想把她再禁锢在自己身边, 但也不太能亲自说出口，要放她离开的话。

“小暧……”他只是开口叫了她一声, 袁暧立即眼睛发亮，一脸期待的注视着他。

沈安御咽下心口的那一点不安，试探的询问：“其实……你有没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情？不用总在家里陪我。”

袁暧有些失望，现在好不容易听他主动开一次口，居然就是赶她走的，不甘心的撇了撇嘴，佯装生气的瞪他一眼：“你就这么想我走。”

“不是，只是……怕你无聊了。”他赶紧解释，想了想，又说，“其实我现在也已经没什么要紧，你不用再顾念我……”

袁暧心里一个“咯噔”，皱着眉头不悦的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安御没有去看她，反而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医生也说了，再过段日子，我也可以回公司工作，你看，我已经完全好了，药我会记得吃，会按时吃饭，也不会再抽烟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你真的不需要再为了我牺牲你自己的生活，如果你……”他后面的话在触到她含着眼泪的目光时陡的止住了，有些慌张的要帮她拭泪，“对不起，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别哭，是我不好，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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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还敢无辜的问她是不是说错话！袁暧气极，狠狠的撑开双臂推向他胸口，沈安御一时没有防备，被这一下撞击逼得向后退了半步，靠在椅背上，缓了口气之后忍不住闷声咳了起来。

袁暧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了生气了，赶紧扶他坐下，好在只是咳了两下便止住了，看到他依然一脸无辜的歉然，袁暧不敢再动手，只好拿眼睛继续瞪他：“谁叫你刚才说那些话来惹我生气。”

“对不起。”他倒是很识时务，低头认错的态度看起来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你哪句话对不起我了。”

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沈安御一时哑然，想想刚才他说的话，也摸不透小暧到底是在生什么气。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袁暧更加用力的瞪他，也因为难过眼睛里又蒙起了一层雾气。

沈安御更加着急了，只得把她抱进怀里，像过去那样小心哄着：“小暧不哭了，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就是了，刚才是我不好说错话……”

听到他久违的亲昵，袁暧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小声控诉：“你一直赶我走，你以为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生病了，你好了就不要我了，你忘恩负义，你狼心狗肺，你……”

眼见她后面越说越离谱，沈安御听得满头黑线，也不辩解什么，一径让她好好发泄。等她好不容易安静了些，才叹口气，摸摸她的脑袋：“我没有要赶你走，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你不介意，它永远还是你的家，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是……”他顿了顿，“我现在这样，也给不了你什么保证，万一哪天……”

袁暧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赶紧用手截断：“不许说这样的话，你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你还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不能反悔。”

沈安御还想说点什么，袁暧根本不给他机会：“反正你就是不许再让我走，你说过的，你说你永远最喜欢我，你说要娶我做你的新娘的，还有宝宝，我都给你生了小宝宝，你要是敢不要，你，”

她说着又要哭起来，她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可是她不要他有那样的想法，她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回心转意，只能任性的用他以前的誓言来绑住他。

沈安御本也不是真的愿意让她离开，见她这样，就更不可能坚持了，虽然心里的不安还不能完全消除，但也还是给出保证：“如果小暧愿意留下来，只要我还在，自然是会尽我最大的能力……”

见他稍有妥协，袁暧马上乐了，想想，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让他彻底死了那条心也好，又拖起他的胳膊撒娇：“那我们过段日子就结婚吧，好不好？”

沈安御愣住了，实在是，这样类似求婚的话，竟然是出自小暧的口中，让他完全措手不及，何况他刚才还在纠结着她留在自己身边到底好不好这个问题，结婚……现在对他来说，真像梦一样遥远。

“怎么，难道你想让宝宝当私生女吗？你刚刚还说答应了的。”

“没，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小暧……真的想清楚了吗？”他已经不太确定，如今的小暧对他，到底是同情多一点，还是爱情，他怕其实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所以现在拼命想和他绑在一起，他怕以后终有一天，她会后悔。

袁暧看清楚他眼里的疑惑，有点着恼：“你是不是以为我是看你生病可怜一时冲动才要和你在一起。”

沈安御紧抿着嘴没有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就证实了他就是这么想的。

袁暧气急了：“沈安御！我神经病才因为同情一个人和他上床，我神经病才承受那么多痛苦要给那人生孩子只为了还想和他有点关联，我是神经病才愿意赔上自己一辈子想要和他结婚只是因为同情！”

“我，我没有——”

“你是没说，你眼神就是那个意思，你敢说你心里没这么想过。对，我就是个神经病，因为同情你所以想和你结婚，你到底答不答应！”

沈安御彻底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了。两人双目对峙了许久，最后还是沈安御无可奈何，轻声叫她：“小暧。”

袁暧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理他。瞪得圆圆的眼睛含着薄怒，微嘟的嘴唇随着呼吸微微开启，沈安御突然觉得这样子和她小时候生气时简直一模一样，可爱极了，忍不住轻声笑起来，又看到她不满的瞪视，赶紧敛了下来：“好吧，我承认，我是真的有过那样的想法，毕竟在你回来之前，还是完全不想理我的……”

他说到以前，袁暧突然沉默下来。

是啊，当初拼命赶他走的人是自己，故意拿别的男人来气他的人是自己，甚至说出那些残忍的绝情的话的人，也是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现在必定也不会是这样，说到底，本因还是在她。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责怪他，还要拼命扭曲他的好意。

“那个时候……对不起，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沈安御摇头，那些事情，她是有足够的怨恨沈家、怨恨他的理由，甚至是就算她这次不管他的死活，也没什么不对的。她却选择陪着他，照顾他。

他早该心满意足了。

袁暧没想过有一天会如此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起曾经父辈的恩怨，经历过生死，大概其他的真的就都可以放下了，何况如果要拿死去的父母和沈安御相比，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陪伴她，照顾她，从不曾离开的那个人，是沈安御。

她竟然到现在才领会这一点。

“爸爸以前的确是做了很多错事，对你和你父母造成的伤害也……你不怨他了就好。”过去的很多事情已经不可扭转，不管怎么样，袁暧可以放下，他觉得很安慰了。

“其实，沈伯父，也是因为救我，才被车……是我害你失去了爸爸……”说到这件事情，袁暧始终不能镇定自若了，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生死，父母去世时她还尚年幼，总不能那么深刻的体会生离死别的悲痛，可是那次，她是全程参与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生命怎样的在自己面前消失……而那个人，是沈安御的父亲。

沈安御抱住她：“那不是你的错，别多想。”事情的经过他是早就知道的，虽然父亲的死也曾让他经历了深刻的悲痛，可是如果父亲没有推开她，那当时死的人会是……他们都是他爱的人，他不愿去想失去任何一方的后果，何况离开的已经离开了，那他就更不可能去设想另一种可能性，他只有她了，她的离开，大概就像是生命里唯一的灯火熄灭了。于是他彻底的没了方向。

其实并不是故意要糟践自己的身体，只是那个时候，真的感觉身体不像是自己的。胃里空荡荡，却依然咽不下任何食物，闭上眼睛好几个小时，也依然丝毫不能入睡，他只是太难受了，所以宁愿让身体多点病痛，企图掩盖心里的疼痛。

“如果你不怪我了，那娶我好不好，你那天还说过要和我结婚来着。”

绕来绕去，又回到这个话题，袁暧也知道，他从不会生自己的气，倒是自己，总仗着他对自己好，肆意妄为。这么多年的赤诚心意，她竟然还曾经有过怀疑，让彼此白受那么多折磨……

反正他身边已不可能再有别人，她是有多脑抽才会再离开，还是结了婚定了心比较好，免得他总是整天胡思乱想的。

沈安御：“……”

袁暧：“难道你还想着别的狐狸精，你不想和我结婚是要准备和谁结啊，嗯？别的女人有我对你这么好吗，抛弃糟糠之妻小心遭报应哦。”她故意闹他，各种威胁气愤。

沈安御低声笑起来，牵了她的手走进卧室，袁暧看着他从抽屉里找出某样东西，下一秒，自己的右手食指就感受到一阵凉凉的，低头去看，才发现那是一枚很简单的圆环戒指。

她愣愣的看了很久。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好，我大概也很自私，即使知道自己有很多的不确定，也还是不想放手，你的坚持，只是又给了我一个更好的留下你的借口……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好了，小暧，嫁给我，好吗？”

袁暧依然只盯着戒指，并不回他。

沈安御不禁紧张起来，伸手去拉她。袁暧不满的嘟嘟嘴：“什么嘛，居然连颗钻都没有。”

松口气之余，他不禁失笑：“有钻的你以后也不敢戴吧。”自从看过有人炫富被抢劫甚至杀害的新闻之后，袁暧就很少在外面戴那些看起来就很贵重的首饰了，嗯，她还是很怕死的。

袁暧想了想，好像也是，还是这种比较实用，便假装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好吧，那婚礼你要办的大一点，蜜月旅行时间要长一点才能补回来。”

沈安御：“好，都依你。”

袁暧：“嗯，那我批准了，你现在可以提前叫我老婆了。”

沈安御：“……”

袁暧：“老公~”

沈安御：“……我们还是把小肖他们叫来商量婚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