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程瑄和柳潇潇约了两周后暑假再见，就接续投入了方案设计中。

招标那天王程瑄跟着前辈们一起去了，负责介绍方案的是荀久业，年纪轻轻在一群资历老的建筑师中也毫不露怯。

因为听说比较急，今天就要定下确定的中标人选，所以之后是甲方管理层商量定哪个方案，王程瑄等人在下面吃着东西权当休闲，屋子里本来挺安静的，突然就躁动了起来。

王程瑄伸长脖子往噪音来源望，发现是一个长的高大英俊的男子进来了，正在那和评审们说这话。

那男子是属于绝对的市面上的纯种英俊款，不像王程瑄好看的张扬，也不像荀久业带着一点表面上的温和无害的气场，带点棱角分明的气质，却又毫不突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王程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即觉得有点不礼貌，收回了视线。

旁白有设计师在讨论他，似乎是柳氏集团的继承人，具体叫什么却没有听清楚。

最后项目成功的中了标，工作室的几个人兴奋的简直要蹦起来，方梦赶紧给白老师发短信通知这个好消息，连一向走沉稳路线的荀久业都忍不住喜上眉梢。

早就被通知今天张老爷子大寿，晚上必须得去，王程瑄婉拒了荀久业他们邀请的庆功宴，打车回家换衣服。

“师傅，A小区东门。”

“A小区啊？”出租车师傅一踩油门往前奔去，乐道：“住A小区的人，打车还挺少见的。”

王程瑄在镜子里看到出租车司机讨好的笑脸，笑了笑没说话。

回家的时候周繁月正在化妆，王程瑄喊了声妈，周繁月看着他似笑非笑：“两个月没回来，一个电话都没有，你倒是绝情。”

王程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周繁月道：“行了，去换衣服吧，马上就走了。”

张家和王家是世交，王程瑄和张希昂一块长大，基本跟亲兄弟一样。所以王程瑄下车挽着周繁月刚进门，就被张希昂一个熊抱抱住。

“哎哟我的小美人儿，最近哥哥太忙都没有疼爱你，快让哥哥看看瘦没瘦~”

张希昂一脸欠揍，王程瑄嫌弃的把他推开。

王程瑄因为从小长得太好看，每次张希昂逗他的时候，都爱叫他小美人儿恶心他。

张希昂被推开了也不生气，又乐呵呵的凑上来，“我跟你说，今天老爷子的寿宴带你认识几个新人。”

“新人？”

他们B市这几个公子哥，来来去去的不少，但是让张希昂这么刻意跑过来跟他说的，还真是不简单。

“是柳氏的小少爷，柳承霄，知道不？”

柳氏？

突然想起了刚刚在投标公司见到的那个男人。

门口又进来一个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英俊到无法忽视的外表。

张希昂笑了笑，“来了。”

王程瑄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从小到大被他拒绝过的世家小姐基本可以从某个老宫殿排到某个老城墙了，再加上时间太长审美疲劳，虽然每次见一次都被惊艳一次，但实在是没啥新意了。所以长相英俊的柳承霄一进来，就成了世家小姐们讨论的重点。

“好帅啊！！他就是柳氏那个小少爷啊？”

“唉之前照片那么帅，我还以为是P过的，没想到真的长的这么好看诶。”

王程瑄一边耳朵听着姑娘们讨论，另一边听张希昂分享情报，“听说是有啥原因，柳小少爷把重心从S市迁到B市来了，来就算了，为了抢地盘，直接把宏宇给吞了。”

王程瑄讶异道，“我就去做了个方案，他就把宏宇吞了？”

“听说准备挺长时间了，然后一举拿下，我们家老爷子特欣赏他，这次本来人家都说不来了，老爷子生拉硬拽把人家拽过来，就是为了敲打我，说我最近态度不端正。”

王程瑄笑了笑，倒是对柳氏突然迁过来的理由有点好奇，“柳氏几代都在S市，他好好的S市龙头不做，跑到B市来搅什么混水？”

张希昂摇了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他们那边嘴都很严，下面的人也不知道，就是跟着老板走。”

王程瑄看了看那边刚拿了杯酒的柳承霄，柳承霄正巧转头，看到了他旁白的张希昂，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王程瑄和张希昂继续咬耳朵，“这柳少爷还挺高冷？”

张希昂道，“再高冷高冷的过你王少爷？多少人想搭你走你爸妈的关系，你倒好，直接啥也不管，跑去学了个和你家生意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工科。”

王程瑄道，“我这是追逐梦想。”

“追逐个P，劳资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你丫上大学前就不知道建筑什么。”

王程瑄笑了笑，“我倒是庆幸我学了建筑，平常也住校。”

张希昂看了眼他，道，“臭小子，你还耿耿于怀呢？”

王程瑄瞥了他一眼，“换你你能扛住？”

张希昂认真道，“这没可比性，我堂姐表姐亲姐都嫁人了，嫁的也都是男人。”

王程瑄抿了口酒，没说话。

“我说你都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缓过来了。”

“怎么缓？”王程瑄道，“我和她虽不说朝夕相对，但从她住进我家开始，我几乎没和她分开过，结果就分开了两个月，回来就跟我说要结婚了，对象还是个女人？”

王程瑄冷笑了一声，“得了张希昂，你也不用帮她做说客了，我现在没什么想说的，过段时间再提吧。总之我不想见到她，也别让她来找我。”

张希昂知道他脾气，也不敢再劝，打哈哈换了个话题。

宴会结束后，王程瑄直接让司机送到了学校。

“妈，暑假可能白老师的工作室那边还会需要我帮忙，我在学校旁白租个房子，离的近点，就不回去了。”

周繁月皱了皱眉，“你……”

王程瑄不等她说完，直接道，“妈妈晚安，妈妈再见。”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转身走人。

回了宿舍后打开了游戏，好友列表里的三四个人头像全是黑的，王程瑄随手打了几个小怪，还是觉得内心烦闷。

【系统】您的好友[柳潇潇]上线了

过了没一分钟，柳潇潇就到了他面前。

王程瑄看着柳潇潇那张和某人酷似的十五号脸，觉得内心的烦躁简直要压抑不住。

【私聊】

禾宣：你能把脸换掉吗？

柳承霄愣了一下，回道：

【私聊】

柳潇潇：？怎么了？

禾宣：不喜欢这张脸

柳潇潇：对不起，不能换

【系统】[禾宣]对您进行攻击，强制开启战斗，请做好准备

柳承霄：？？？

【私聊】

柳潇潇：你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了？

柳潇潇：心情不好你和我说呀~

柳潇潇：诶你别打了，山水流打人很疼的……你又没开追击目标……

柳潇潇一边蹦跶一边打字，王程瑄一股脑毫无道理的放着技能，一直到自己的蓝和蓝药全部耗尽，结束了战斗。

【私聊】

柳潇潇：你怎么了？

禾宣：不开心

柳潇潇：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点呢？

禾宣：换脸

柳潇潇：这个真不行

禾宣：捏脸的钱我出

柳潇潇：不是钱的问题

柳潇潇：我记得你刚一级的时候就打过我

柳潇潇：是不是这张脸让你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柳潇潇：让你不开心的是那个人，不是这张看起来和那个人相似的脸

王程瑄抿了抿嘴，整个人往后摊在了椅子上。

屏幕上的柳潇潇还在孜孜不倦的开导他。

【私聊】

柳潇潇：你还在吗？

柳潇潇：你不会在哭吧？

柳潇潇：别难过啊

柳潇潇：这张脸不能换，但是你的心情可以换啊~多想点开心的事情

柳潇潇：你还在嘛？我带你去做日常？

柳潇潇：今天出了个新副本，还没人通关，我带你通关副本好不好？

柳潇潇：你再不说话我就拔草了啊……

王程瑄看着看着就乐了。

【私聊】

禾宣：不是说你是高冷路线的女神么，怎么这么话唠

柳潇潇：世人不知我，唉……

柳潇潇：其实我不是不说话，是没人可说

禾宣：为什么？

柳潇潇：仇家太多了

禾宣：仇家？

柳潇潇：很早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总之就是之前那些事，让很多人不太喜欢我，所以我朋友不太多

禾宣：那以后我陪你说话

柳潇潇：= = 是你听我说话吧……

禾宣：差不多意思得了

柳潇潇：日常去不

禾宣：去去去！！！

王程瑄有一个远房的表姐，不知道是周繁月哪个姨奶奶的哪个儿子生的哪个女儿，只是听说十二岁那年全家遭遇车祸，三代人全都入了土，只剩下这一个因为生病躺在医院的小姑娘。

那家人好像在幼年帮助过周繁月很多，所以周繁月赶跑了小姑娘的一堆极品亲戚，收养了这个小姑娘。

王程瑄对她最初的映像，就是她穿着白裙子，巧笑嫣然，努力遮着眼底的疲惫，轻声道，“我叫秋瑾，小瑄你好~”

周繁月说，秋瑾和我们是一家人。

秋瑾大王程瑄七岁，小时候周繁月和父亲王海瑞很忙，王程瑄每日不思进取，和张希昂两人打架，逃课，无法无天，而从秋瑾来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责怪王程瑄为什么这么叛逆，而是真真正正的，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姐姐的照顾。

第一次吃到家人亲手做的蛋糕和巧克力，第一次下雨有人送伞，第一次睡不着有人唱安眠曲…

秋瑾给了王程瑄从小到大太多第一次，导致高中的时候，有人问他，以后你要是找女朋友，找哪样的？

他当时回答说：怎么可能有人配得上本少爷的美貌。

可心底有个声音偷偷回答：一定是秋瑾那样的。

秋瑾于他，亦师亦友，亦姐亦母。甚至于，王程瑄已经分不清，在漫长的，被父母忽视的童年里，他对于秋瑾，是不是已经有了别样的情愫。

可是他不敢想，哪怕后来，秋瑾带着一个女人，跪在周繁月和王海瑞的面前，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

他还是不敢想。

他只是觉得愤怒，觉得无力，觉得世界荒谬的可怕。

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由爱生恨，他弄坏了秋瑾从小到大送他的所有礼物，他一声不吭却在婚礼最后关头冲上去破坏了婚礼打伤了神父，他拒绝听到和看到所有一切有关秋瑾的东西。

可是他放不下。

他有多讨厌那个人，就有多喜欢那个人。

他突然想到了柳潇潇。

这恐怕是最初他那么讨厌柳潇潇，却又毫不设防甚至想和他天天待在一起的原因吧。

王程瑄看着屏幕上那个奋力杀怪蹦蹦哒哒的柳潇潇，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那个相似的性格，仿佛那个不曾被被人夺走的秋瑾，用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私聊】

禾宣：潇潇

屏幕上那个人立刻停止了打怪，没了动作，仍由怪的攻击落在身上。

【私聊】

柳潇潇：怎么了？

王程瑄笑了笑。

【私聊】

禾宣：没什么

柳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