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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

作者:墨绿格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20.2万

25.第二十五章

书名:暗河 作者:墨绿格子 字数:3931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8:08

回程的路上,司南想起那个拥抱,想起陈森的眼波流转,耳根微微有些发热,心里有一些后知后觉的紧张感和想再往前一步的迫切。

和许旭在阜城汽车站分开,他径直回了家。家里没有人,餐桌上留了张纸条,是常健的笔迹,让他到家记得打电话。

司南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拨通了常健的电话。

“你到家了?”

“嗯,刚到。”

“我和你妈妈在你朱叔叔的度假村这边,你想过来吗?我叫个车来接你?”

司南进屋把行李搁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不用了,我和同学有约,你们好好玩吧。”

“那行,我们明天下午就回来了,明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给你妈妈庆祝生日。”常健声音愉悦。

司南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应了声好。

挂掉电话,他又给陈森发了条短信。

—到家了。

快速的洗了个澡,司南换了身衣服,也懒得吹头发,脖子上挂了条毛巾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看手机。

陈森给他回了个“哦”。

司南看的好笑,又发过去一条:

—你干嘛呢?

—陪我爷听曲呢。

—打算什么时候回阜城?

司南发完短信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有鸡蛋,有火腿,还有青菜,煮个面正好!都快两点了,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司南把水烧好,背靠着流理台看手机。

—什么时候开学?

—元宵节后一天。

—那我就元宵节后一天回。

—行,到时候我去接你。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剩下一张嘴能动了?

这是一行有声音的文字。

某人吹鼻子瞪眼的神情浮现在眼前,司南看着手机傻乐了半天,等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傻之后,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站直身子拿起毛巾狠擦了两把头发,期间走了两秒的神,那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呆萌的感觉。

解决完温饱,司南收拾好碗筷,上楼穿好外套,出门了。

缪然约了他下午见面。

“红芭”坐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做的是酒吧生意,因为附近有一所大学和一所高职,平时生意倒不算差。

这个点,红芭还没开门,小小的两扇玻璃门后黑漆漆的,司南有些怀疑缪然是不是约错了地方,给他拨了个电话。

“你到啦?”

“嗯。”

“稍等我马上下来。”

两分钟后,门后面传来拖鞋趿拉的声音。

门把转动,缪然探出半边身子,打着赤膊:“进来。”

“冻死我了!”缪然龇牙咧嘴的搓着胳膊引他来到偏厅坐下,哆哆嗦嗦的跑去把偏厅的灯打开了,转头问他,“你喝酒还是喝水?”

“……我不渴。”

缪然自动忽略了这句话,扔给他一瓶矿泉水。

“没热水,凑合喝吧。”

司南皱眉看着他发青的唇色:“你要不先去穿件衣服?”

“哦。”缪然反应慢半拍的醒悟过来,“那你等等我,我收拾一下再下来。”

司南看着他往偏厅里面那个小楼梯去了。

四顾环望。

红芭的门很小,内里空间却很大,几张月牙台围出了一圈舞池,正对着DJ台的是卡座,剩下的都是些散台。整个空间充斥着一股狂欢过后的糜烂气息,酒精的气味历久不散,应该是已经被人收拾过了,地面很干净。

再过几个小时,这里就会被新挤进的人群点燃,音乐,酒精,香烟,男人,女人,酒吧是人间的失乐园,有人来这里买醉,有人来这里寻开心,有人无处可去,只能栖身这里。

大概半个小时,缪然下来了。

他显然是重新收拾过自己了,精准一点说,他仔细打扮过了。

原本炸的七零八落的头发此刻服帖柔软的趴在额角,呈现出精心修饰的时尚发型,他面色有些憔悴,宽大的T恤领口敞出一大片白皙,行走在昏黄灯光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司南想起此行的目的,微微坐正了。

“干嘛这么严肃?”缪然玩味的看着他,坐下来给自己点了根烟。

那夹烟的手指细长的过分,柔软无力的,看着倒有些像女人的手。

缪然似乎精神有些不太好,抽烟都抽的三心二意,一副缺乏诚意和耐心的表情。

到底谁约谁?

司南主动提起话题:“你要是没休息好,可以再去休息会儿。”

缪然对于他的关心显得有些诧异:“那你呢?”

“我在这等你,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聊。”

缪然不置可否,眯缝着眼打量他。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对于缪然,司南还是本能的感觉不太好,但不知为何,这次再见,他却陡然生出一种这个人肯定不会伤害自己的感觉。

是错觉吗?

对司南来说,他隐隐能察觉到缪然身上一些与旁人不太一样的气质。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司南清楚的知道靠近缪然他会窥探到事情的原貌,会得到某些真相,他有些犹豫,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你来找我,陈森知道吗?”

“不知道。”

缪然开始抽第二根烟。

他微微仰起脖子,姿态优雅的像一只长颈天鹅。

“我是个同性恋,你知道吧?”

司南头一次这么清晰直白的从一个男人嘴里听见这三个字,心里不是不震惊的,他没有掩饰,微微有些讶异的看向缪然,像是在问,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

缪然被他的样子逗笑,是真心实意的想笑,因此笑容与平日格外不同,显得诚恳多了。

此时若是有他那些圈里的朋友在场,少不得要调侃他一句老树开花了。

“你很惊讶?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吗?”缪然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感觉自己就像是面对迷茫小孩谆谆善诱的心灵导师。

“我……大概知道一点。”司南面露艰难,“男人喜欢男人,对吧?”

缪然满脸不屑:“那还有女人喜欢女人呢?男人变性成女人再喜欢女人呢?女人变性成男人再喜欢男人呢?这些怎么算?”

“变性?”司南显然被他的“知识渊博”给唬住了。

缪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说白了,就是身份认同的问题罢了。”

“有些男人天生对女人没兴趣,比起胸大腰细屁股翘的女人,他们更喜欢身材结实高大的男人,或者清秀白嫩的小男生,当然这个只是1和0,还有个人口味的问题。”

司南打断他:“1和0?”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知道。”

缪然懒得跟他慢慢解释,拿起手机捣鼓了两下,扔给他:“自己看吧。”

司南觉得自己考试读题都没这么认真过。

他仔仔细细的翻完缪然查出来给他看的,往外退的时候,弹出了一个广告,等看清楚那广告是两个男人在做活塞运动时,沉稳如他,也不由得心里狠狠电闪雷鸣了一回。

缪然看他那表情,了然于心的把手机收回来,起身去吧台拎了瓶酒过来。

“喝点?”他晃晃酒瓶。

司南沉默的拿起旁边放置的酒杯。

缪然哈哈大笑。

酒精的刺激味道让他稍稍回了点神,司南无意识皱着眉:“你刚说到‘身份认同’的问题,你继续说。”

缪然觑着他的神色开口:“这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对自己的性别不认同,好比一个男人天生觉得自己该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天生觉得自己该是个男人。”

“同性恋和变性人的身份认同都很难,首先自己那关就不好过,其次还有来自于家庭和社会的压力,就像西方世界所说的‘原罪’一样,‘同性恋’这三个字,好像天生就代表着罪孽和过错。”缪然难得正经一次,说话声音都与以往不一样了,透着沉寂与落寞。

“但喜欢一个人,原本不该是一件错事。”

司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你说的陈森的秘密,就是指这个吗?”

缪然但笑不语,突然转了个话题:“我前两周去朋友新开的酒吧玩,碰见一个小孩,长得挺清秀的,不过不是我的口味。中间大家一起玩游戏的时候,我输了,要把手机相册第十三张照片给大家看……”缪然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勾,神叨叨的样子跟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有的一拼。“你说巧不巧,那第十三张照片正好是陈森和你的合照。”

缪然举起双手:“先声明不是我偷拍的啊!”

司南:“你继续。”

“然后就是我跟你提到的那个小孩,他喝多了,咋咋呼呼的指着那张照片叫起来,说他认识照片上的人。我也不确定他说的是谁,就牺牲色相把他从局上带走了。那小孩儿跟我讲,他认识陈森,说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有一次在KTV里,他喝多了去上厕所,上完出来的时候被一个老男人缠住了,刚巧陈森也上完厕所出来,就顺路救了他一把。”

“陈森长得不差,出场又太过于戏剧化,那小孩儿当时就看上他了,硬缠着要了联系方式,之后就总是喜欢去找他。不过据他说因为陈森不怎么喜欢他来找自己,头几次过后两人再见面便都是陈森主动去找他。”

缪然说到这儿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了下来。

奈何司南完全get不到他的点,疑惑的看着他:“说下去啊!”

缪然耸耸肩:“不过那小孩儿说,陈森每次找他什么事也不做,话也不多,不是拉着他坐操场发呆,就是去网吧打游戏睡觉。只有一次——”

……

“那次不知道怎么了,他喝多了给我打电话,我当时放假在家,接到他电话就出去了。他说他不想回家,我们俩找了家小旅馆,睡到半夜的时候,他突然转过来抱了我一下,什么也没说,很快就又转过去了。我本来还高兴呢!觉得跟他总算有点进展了,但谁知道那次过后,他就跟我彻底断了联系,莫名其妙的……”

……

缪然的故事讲完,司南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所以你觉得陈森他也是。”

缪然撇撇嘴:“他是不是只有他自己清楚。”狡黠一笑,“不过我直觉他是。”

“gay的直觉都很准的,就像女人的第六感一样。”缪然补充道。

司南心里有点堵的慌,沉甸甸的。

“你喜欢他吗?”缪然突然问。

司南微微一愣。

他不是能轻易把感情宣诸于口的人,这样私密的问题他更是本能的就想回避。但不知是今天得到的爆炸信息太多,还是说缪然同性恋的身份给了他一定的安全感,他下意识的点头了。

缪然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他。

司南面露犹豫。

缪然突然大方起来:“你想问什么你就问。”

司南组织着措辞:“你是同性恋的事,你家里人,他们知道吗?”

“知道。”

“那他们……”

“我现在跟家里掰了,自己单活。”缪然声音轻飘飘的,倒也不是无所谓的态度,只是不得不接受现实。

司南更沉默了,他今天好像总是在沉默。

“我们这种人,躲在柜子里会安全一点,出了柜子,就不见得了。所以司南,即便你喜欢他,即便你们俩互相喜欢,那也要看,你们是否能为了彼此勇敢,为了彼此坚定。”缪然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好像穿透眼前沉默的少年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像是迟来的安慰一般,他叹息似的开口,“这条路真的不好走,你要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