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叶烨感觉到江潮的身体抖了一下, 就把他手里拿的外套给他披上，“别着凉了。”

“没……”江潮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颤抖着把那条信息删除, “没事, 就是, 刚才咬着舌头了。”

叶烨转过头去想看看, 江潮迅速的直起身来搂住了他, “真的没事，就是刚才疼了一下。”

叶烨狐疑的看了江潮一眼，嘀嘀咕咕的说“怎么会突然咬到？难道是最近上火了？家里好像还有菊花来着……”

手机一直震动, 大概是崔崔发过来的信息，江潮用手攥着口袋 硬是没有掏出来看, 一路上笑着和叶烨回了家。

“喂？怎么回事？”厕所里, 江潮的手抖了几次才把烟给点上, 放在嘴边一直没怎么抽，“怎么那个畜生会突然被放出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电话里崔行辕的声音有一点慌张, “好像是什么表现积极？事实肯定不是这样，我在有个同学的亲戚在警/察/局/里工作，他告诉我的……”

“现在先别慌，”江潮手里的烟明明灭灭，一点点的暗红色光亮映照着他的脸,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峻, “最坏的打算就是他找到你, 然后过来报/复我。”

“崔崔你这个星期就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每天跟我汇报, 有什么情况要急时说。”江潮咬了咬牙，把烟按灭在洗手池上, “这件事你告诉叔叔阿姨了吗？”

“没……还没”崔行辕躺在床上抱着膝盖，背后靠着墙，“还没说。”

“及时告诉叔叔阿姨，知道吗？”江潮压低了声音，缓了缓说，“不要怕，你不是已经走出来了吗？对吧。”

江潮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苦笑。

“嗯。”崔行辕把抱枕扔到了一边。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落。

我没有低落，一直以来我都是被迫着积极。

崔行辕深呼吸了一下，把声音扬起来说:“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啊……”

走出来很难，但是是真的走出来了吗？

在那片黑暗的地方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崔行辕，对别人温柔笑着，对自己无力的哭着。

江潮挂了电话之后搓了搓脸，对着镜子笑了一下，然后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做了什么好吃的？我看看”

“你想看什么？”潘林勋脸上的刀疤随着他的笑容扭曲起来。

拿着安检仪的新工作人员咽了一口唾沫，眼睛看向别处，“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检查。”

“行啊，”潘林勋笑起来把手张开，“随便检查，我愿意配合。”

冬天的夜深起来，路上的行人逐渐变少，随便深吸一口气都是寒冷的味道。

江潮有点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饭，然后把碗筷收起来，自觉的洗好了之后进房间准备复习。

桌子上放着一个叶烨专用的保温杯——买油送的，上面还有某品牌的红色大字。

江潮坐过去，抓起杯子来喝了一大口:“菊花”

“嗯。”叶烨手不停笔的默写《阿房宫赋》，“你不是有点上火吗？我泡了一点，你喝完这一杯就应该差不多了。”

江潮仰头喝完了之后把计划表拉过来，开始今天晚上的复习。

“你怎么回事？”在第四次写错同一个字之后叶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江潮的眼神变了再变，最后还是避开了叶烨的脸说，“我能有什么事？哈哈，大概是最近上火有点上头了。”

叶烨不满的皱了一下眉头，拉过江潮的本子把上面的错别字拿红笔圈了好几圈，“这个囷囷，里面是一个禾字，不是困困！”

“江潮……如果发生了什么，你真的要告诉我，我们一起去面对，好吗？”叶烨躺在床上的时候用手戳了戳装睡的江潮。

江潮闷闷的笑了一下“嗯。”

叶烨叹了口气说，“我真的，很担心你，我想站在你的身边，想去帮助你，可是，你不要把我推开好吗？这样真的很难受。”

“你自己不也是那样吗？”江潮突然说出口，“之前阿姨出事的时候，你不也是把我推开了吗？”

叶烨愣住了，莫名冒起来一股子无名火。

说不出来的感觉，叶烨盯着江潮的背影看了很久，用力的攥了一下拳头，把那股子火气给咽下去，然后转头关了灯，背对着他躺下。

算了，真的。两个人这样你瞒我，我瞒你的，好累。

江潮在黑暗里慢慢睁开了眼睛，心里像塞了团棉花，闷的要死。想发泄一下却找不到突破口，打在哪里都是软绵绵的。

漫长的夜，时间像是长了毛的黑/手，在两个人的心里来回的拨弄。

这天晚上，没有人说话，思绪却已经一缕一缕的充满了胸腔，令人窒/息。

早上醒来的时候，江潮撑起身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旁边已经空了的床铺，叹口气又砸回了床上。

小公园，早点店，公交车站……

叶烨气/喘吁吁的跑过一个又一个地点，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但脑子里还是有个声音在响——往前跑，往前。

最后停在那片废弃的楼盘的时候，叶烨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用手撑着膝盖抬头往那边看了一下，然后擦擦汗，翻过窗子进了之前的小别墅。

叶烨在五指沙发上坐下。

现在嗓子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用手刮了刮脖子，企图把那股味道给冲下去，但是无济于事。

叶烨站起来，走到墙边上，把开关打开了，依旧是满屋子的金黄，只是多了一点落寞的颜色。

那个模型在……这里，叶烨用手托起那个“海景房”，抠了一下背面的开关。

小钢琴上面落了一点点的灰，叶烨伸手把它给擦干净了，然后勾起了嘴角。

心里面就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痒痒的，还有一点点暖意。叶烨把模型放好，然后掏出手机。

“喂，江潮，我……”

“我回我姐家了，行李我让老梁收拾走了，还有几件衣服没干，到时候你帮我收一下……这几天麻烦你了。”

飞快的说完之后，江潮一点都不手软的挂了电话，跨上了老梁的摩托车。

走的时候望了望来的那条路，然后拍拍老梁的肩膀，一路开回了江烁那。

叶烨拿着电话有一点懵。

他不知所措的把手机放下，然后走到那里把灯关了。阁楼里瞬间暗下来，叶烨跌坐回沙发上，用手一下一下抠着沙发沿——怎么了？怎么回事？

衣服等回家收好吧，最近天气不好，还要熨一下……菊花茶好像还没喝完，等江……哦，江潮回家了……

江潮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放回衣柜里面，崔行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声音有点哑，江潮赶紧清了清嗓子，“崔崔，有什么动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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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还没，”崔行辕抓着手机在阳台上往下看，“现在应该担心的还是你……你自己出门什么的也要注意，潘林勋在那边小弟也很多。”

“嗯，我知道。”江潮的手停了一下，行李箱角落里面有一件领子上绣着花的衬衫。

这个好像是高兴的……之前他看我表演穿的来着。

他穿这件衣服很好看，江潮轻轻笑了一下。

“……所以那种小胡同什么的地方你一定要注意……”崔行辕有一点急“江潮，你听见了吗？”

“嗯嗯，我听着呢。”江潮回过神来，把那件衬衫折折好，放在了柜子最上面。

好像有点晚了。

叶烨习惯性的想找手表，看了一圈自己的手腕才发现，自己之前看时间都是直接提起江潮的手腕看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手表。

啧。叶烨又坐了一会儿把手机掏钱出来。

一点多了……好像还没吃中午饭。

叶烨在阁楼里面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模型，然后走出了别墅。

不是很饿……叶烨回到家打开了冰箱，看着昨天晚上的剩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冰箱角落里藏了半块金丝猴的巧克力，叶烨拿起来拆开了包装。

“我最喜欢这样吃了，嘎嘣脆的。”

叶烨吃的时候磕了一下牙，牙酸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拿手擦着，越擦越多，最后扯过餐桌上的纸巾用力揩。

巧克力很硬，叶烨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咬。

巧克力很好吃，叶烨吃到的却只有苦味。

“哎，烨仔，你真的要去你外婆家？”刘现帮叶烨举着包，穿过拥挤的人群。

“嗯。”叶烨把箱子放在安检机上朝刘现笑了笑，“我去看看我妈。”

“诶，我还想着过年的时候邀你来玩呢，”刘现叹了口气说:“江潮怎么没来？”

“他……姐姐有事，就先回去了。”叶烨说。

“哦，”刘现说:“你是到过年后都不回来了吗？”

“嗯，是这样。”叶烨拍了拍刘现的肩膀，“你好好吃年夜饭啊，吃完必须得胖五斤，不然对不起你奶奶。”

“滚吧，还胖五斤，”刘现把他的手拨拉开，“我这身材是不要了是吧。”

叶烨笑笑，赶过去把行李拖出来，朝刘现招了招手，“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刘现也挥挥手。

坐在火车上的时候，叶烨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这次不是分手，有一点像冷战，叶烨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间就会变成这样。

自己的情绪很奇怪，江潮的行为也很奇怪。

就像两个互相在乎的人之间隔了一堵透明的玻璃墙，不断的和对方做手势，但对方就是领会不到，甚至不理解，忽视。

叶烨心里就是堵着……难受。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点开通讯录想了想又关掉了。

算了。找不到理由。

就那样放着吧，不去想，不去解决。

过段时间大概会好吧。叶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