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吉岛的盛世恋歌
作者:阅微澜 | 分类:现言 | 字数:12.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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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靠 近
周日的清晨,斯晚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余安安打着哈欠过来推了她:“小猫,电话。”因为她尖尖的下巴,身上淡淡的安静气息,宿舍里的人都这么叫她。
斯晚一个激灵坐起来:这么早,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事吧。
她趿拉着拖鞋,奔到搁电话的桌子旁:“喂?”
“早,斯晚。”电话那端传来的却是好听的男低音。
“早,你……是哪位?”她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迟钝。
“沈昱扬啊。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准备做什么啊?”
“上午去图书室,下午要去音像店打工,晚上还有家教,九点才能结束。”
她自己也不明白,寡言的她为何要对他交待得如此详细。
“家教是在哪?”
“淮海路兰苑。”
“好,那你去忙吧,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她坐在那儿,有些微微发怔。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男生是要约自己吗?为何却只字未提。
刚进大学时,斯晚身上那种淡淡的疏离气息,独来独往的冷漠,在那些青春年少的男生眼里,似乎很是神秘,带着难以捉摸的与众不同,对他们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在他们屡次碰壁后,一个个便也意兴阑珊,背地里叫她“惜春。”因为《红楼梦》里惜春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癖性,激得她嫂子尤氏当面就说她是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探春也说她“孤介太过,我们再傲不过他的。”
斯晚得知自己被冠之以这个称谓后也只是淡淡一笑,惜春的冷面冷心,是处境使然,她的境况借用张爱玲的话来形容,是刚洗过澡的人穿上脏衣服,她的不洁感比谁都来得分明。斯晚自此也乐得清静。
夜深千帐灯。
因为主人家小孩多问了几个题目,今天结束得比较晚,斯晚一看,已快九点半了,她匆匆告别,走出小区的大门,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万家灯火,却无一盏等着她。
“向斯晚。”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从忽明忽暗的大门一侧走出来,手里推一辆自行车,灯光正打在线条分明的脸上,是沈昱扬。
“晚上回宿舍不安全,我送你。”他想做到不露一丝痕迹的自然,但微微发热的耳根却出卖了他,幸好被夜色掩盖。
“你一直在这儿等?”
“没有,我刚好在这附近,想到早上你在电话里说要到九点结束,觉得一个女孩子晚上孤身不安全,就顺便多等了一会儿。”他撒了个谎。
斯晚没有坐上他的车,她一直像个背着壳的蜗牛,对这个世界,总是带着一种本能的戒备。
沈昱扬亦推着车,缓缓地走在她的左侧,斯晚一路看着她和他的影子,在灯光的变幻下,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潜伏在内心里的那份童稚开始蠢蠢欲动,她不自觉地一路踩那地上的影子。这一切小动作尽收他眼底,笑意在唇角一闪而过。
“饿了没有,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让你意想不到?”他眼里盛着笑,坦然得让她无法拒绝。
灯火阑珊的小巷尽头,未曾想竟有另一番天地,一株杏花的掩映下,有一扇古朴的院门,门楹上的一句“深庭长日静”让斯晚心动,想来是极雅的人,才能有这等逸致。
走进去,里面别有洞天,青石铺就的地板,一株高大的香樟树,几盏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院里随意地摆着几张桌椅,客人不多,极静,院角里的一缸睡莲舒展着青碧青碧的叶,鼻翼处便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香。
他们在一处空桌落座,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走过来,穿一件中式大褂,一脸的慈眉善目:“沈少爷,你来了。”
他有些窘:“钟叔,说了要您叫我小名。”
“噢噢,看我这记性,叫了多年,难改过来了。”转向斯晚,一脸的笑眯眯,“这是你女朋友啊,吃什么?”
“不不,我不是。”一片红云从斯晚的耳根飞上眉梢,她急急地否定。
“钟叔,介绍下,向斯晚。”又对着她说,“这里没有菜单的,要不给你来碗鱼片粥?”
钟叔笑着离开去厨房,走之前冲斯晚一笑,她总觉得这笑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你别介意,钟叔是我家以前的司机,退休了闲不住,我父亲就为他寻了这个院落。”
“这个小院真雅致,院门上的字是你父亲写的吗?”
“嗯,我父亲平时喜欢研究《红楼梦》。”他隐瞒了父亲在学术界颇有盛名的事实,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说话间桌前已摆了几碟素淡的点心,却是别具匠心的精致。
她简直不忍心下手:“这哪是点心,非明是艺术品啊。”
沈昱扬笑笑:“你尝尝这粥。”
几片香菇在粥中摆成笑脸的形状,看起来就让人心情大好,鱼片鲜嫩爽口,却无一丝的腥味,清而不腻,一口粥下去,五脏六肺都舒展开来,她觉得不仅自己的胃暖了起来,连心都舒展了开来。
话也渐渐地多起来,从幼儿园到高中,从背着老师偷偷地翻围墙到捉弄胆小的同学,斯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谈兴,两人低低地交谈,好笑处忍俊不禁,笑后意识到周围太安静,两人默契地吐吐舌,仍然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走的时候,钟叔送他们到门口,还是一脸的笑眯眯:“斯晚,有空再来啊。”
回去的路上风很凉,天幕上点缀着点点星辰,路灯发着橘色的光,像是情人的眼睛,温暖而宁馨。
风把沈昱扬的格子衬衣吹得鼓鼓的,拂着她的脸,有好闻的肥皂香。
到宿舍门口时,早过了关大门的时间,沈昱扬打量那铁栅门:“你怎么进去,要不……”
“当然是翻过去。”斯晚扬扬眉,两人再次心领神会的默契。
他在下面扶着她,她的身手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利落,三下两下就蹭蹭地攀上了铁齿,哧溜哧溜往下溜了几步,如一只小猫轻轻落到地上,挥挥手“再见。”就隐没进了暗影中。
多年后,沈昱扬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幕,她抓着铁栏,风拂起她丝丝散乱的长发,越发衬得她尖尖的下巴小巧光洁,在黑丝绒的天幕下,就像一个不小心误入凡间的精灵,让人心生怜惜。
日子如水般滑过,沈昱扬常常“碰巧”路过到音像店接她下班,她也从不点破。周末的晚上,每次她从“兰苑”出来,都会下意识地去搜寻那个等她的身影,然后一起去钟叔的粥店,斯晚翻铁门的技术自然也是变得炉火纯青。
六月,潘越云演唱会上海站。宿舍里的安安、小跳她们天天都在谈论和期待情歌天后的这场音乐盛宴。斯晚虽然也一直喜欢潘越云,却也无暇顾及,不曾想沈昱扬拿着两张门票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弄到的?”斯晚欣喜,清澈的眸子熠熠生辉。
“我是谁呀,多啦A梦。”他翘着嘴角,得意地笑。
演唱会之夜,星光璀璨、人头攒动。
潘越云在台上全情投入,倾情演唱一首首熟悉的老情歌。
他们就像两片小小的叶子,被周围的人潮簇拥着,挨在了一起。周围大多是一对对的情侣,拥抱着大声跟着台上的人合唱,斯晚深受感染,她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挥舞着荧光棒,感受一种难得放纵的疯狂。
人潮忽然安静了下来,有钢琴声渐渐响起,潘越云低沉而富有张力的嗓音像天籁:“红颜若是只为一段情,就让一生只为这段情,一生只爱一个人,一世只怀一种愁,纤纤小手让你握着,把它握成你的袖,纤纤小手让你握着,解你的愁你的忧……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是我,只有那感动的是我,只有那感动的是你,生来为了认识你之后,与你分离,以前忘了告诉你,最爱的是你,现在想起来,最爱的是你……”
她亦沉浸在斯情斯境中,眼角有微微的潮湿。手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她紧张得不敢妄动,心里有如一万只小鹿在呯呯乱跳,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望去,沈昱扬的视线仍专注地追随着台上的人,但耳根处的一抹潮红却出卖了他。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和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骑着自行车在彼此的大学之间穿梭,去图书馆占位子,空闲的夜去黄浦江散步,看一江的波光流影,或在南京路的人潮中手牵着手,日子平淡宁馨却充满了烟火气的小幸福。
暑假很快来临,整个学期都在忙碌的斯晚,要回家去看看父亲和姐姐。
他送她去车站,临上车的时候,递给她一个纸盒,怕她拒绝,不由分说地塞到她包里:“上了车再打开。”
汽车在公路上疾弛,柏油路两旁的树迅速向身后隐去。斯晚打开纸盒,里面是一部小巧的手机,还附有一张卡片:“小猫,不要拒绝,想我的时候,请按1,需要我的时候,也请按1。”
她不禁莞尔,他就像多啦A梦,旁边有扇随意门,每次打开,都有无限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