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这种东西实在算不上好的，但凡执念过深，便很难勘破。齐刘海很不懂这种感情，在她看来，男人哪里就有这么重要了？

天底下男人多得是，这个不中，那便换一个就是了。

可是姥姥是这样，眼前这个貌美的女人是这样，所有来她这里算命占卜的女人都是这样。关乎爱情，女人永远都是拿得起，但是放不下。

“你为什么还要来？”齐刘海撑着下巴，实在难以懂得，“我一个外人尚且都能看出他没有那么欢喜你，你却还要牢牢抓住，即使结婚，你也不会幸福。”

舒婳在心里穷翻白眼，谛听自然是不喜欢她的，她也不喜欢谛听，他们两个人能有婚姻那才是有鬼呢！

不过面上总要装出几分难过与焦急的，“你懂什么，你又没有真心实意的爱过一个人。我同他的感情这么多年了，不是一句放下就能了结的。”

齐刘海似懂非懂，“可是卦象不会变的，你们之间的缘分确实就只是那样。”

“所以我要请你帮忙。他们说你算的很灵，如果碰上不好的卦象，你还能想办法解决。”舒婳扑过去，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真的不能没有他，我很爱他，如果我们分开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快活的。”

黎恒的棋艺确实很好，不过谛听也不弱，地狱里头无事可做，菩萨便会同他下棋。从不会到会再到精湛，千千万万年下来，谛听早就通透了。

黎恒却能在他手下打个平手，由此可见，这位昔日的狴犴帝君的确不是个草包。黎恒执白子，他语气平静沉着，“你帮着她一起瞒着我，你就不怕我发火。”

谛听眉眼一动，“你早就知道了？”

“我自己的女人我自然是清楚的。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区区雕虫小技，也就那个小女人洋洋得意以为他毫不知情。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还让她去？你不是向来都是最宝贝她的吗？”合着这一对人也就是舒婳傻，这黎恒压根就是什么都知道，不过是博美人一笑，陪着她一起胡闹罢了！

黎恒又落下一子，堵死了谛听一条路，“那占卜馆我私下里去过一回，那个店主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真的打起来，自然是小舒赢的。”

三界之内唯一的女魃大人，修为和战斗力都是一等一的。区区一个桃花妖，迷惑心智的本领再高强，遇上了女魃，未必能全身而退。

可怕的不是那个店主，还是灼华。

“你早就知道灼华的身份了？”谛听很意外，“你倒是胸有成竹的，你家那个傻女人却还在卯足了劲想。”

黎恒微微一笑，舒婳并不笨，只是有些时候脑子不大会拐弯，思考问题没有那么全面。其实最初他也不清楚灼华的来历，但他的阅历到底比舒婳多，往深处一想，便能想明白。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说道理也都是一个情字，黎恒又落下一子，“谁能想到那韦陀尊者没有对昙花动情，相反却同一株桃树有了情谊。”

这段故事谛听最是清楚不过，“韦陀菩萨佛法无边，是有大智慧的大能。一十八世为将军身，五十四世为宰相，造亭接众一百二十所，开井一百三十口，他下凡历劫的时候做过许许多多的善事。渡人渡魔，却渡不过自己。人生八苦，菩萨唯有情劫不能看透。所以一世为凡人的时候，他放任自己爱上了一个女子。”

万物皆有情。韦陀日日夜夜的灌溉昙花，连带着周围的一棵桃树也受了恩惠。昙花仙子为其动情，韦陀却无甚感应。而那桃树却修炼成了精，她在尘世辗转多年，终于等到了历劫了韦陀。

彼时他只是个愣头少年，每日里给她浇水松土，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同她讲。可惜等她修炼成了人形，那男人也不晓得轮回几世了。

“灼华起初不知道菩萨的真实身份，等她化成了人形便在尘世里寻找他。果真是叫她寻到了，郎才女貌，那话本子里头写的真真切切，自然是一见钟情了。就连灼华这个名字都是他为她取的，他们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唤我灼灼。”灼华支着头，目光迷离，“我是真的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的。天长地久，白首相依。可我多度忘了，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我想要的太多了，他给不了我。”

黎老爷子目光浑浊，他靠在躺椅上，轻轻地晃动，“兴许他心里也是有你的。”

“他心里自然有我，可是也有世人。”神爱世人，佛普度众生，一个她，千千万万个她，在佛的眼里，并无区别。

一个桃花妖，一个佛家尊者，能有什么好结果。最终也不过愁云惨淡，他体会了情爱，勘破了红尘，得了大道，自然是要回到西方的婆娑世界。

“灼灼，太上忘情，是为大爱，并非断情绝爱。我爱你，也爱这大千世界，在我眼中，并无分别。”临别时他脸上挂着微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仿佛那不是分别。

灼华闭上了眼睛，直到今天她仍旧不敢去回忆那一幕。实在过于痛心了，她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求他别走，求他再看她一眼。可他没有，他浑身散着金光，那是佛光，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去成全了他的大道。

黎老爷子手里握着那柄团扇，“这两天我也梦见她了，她说她在那儿什么都好，就是太寂寞了。她还是那么好看，她说有很多男人都追求她，可是她却只想等着我。”

灼华挥挥衣袖，浓郁的香气散发出来，这些香气会为老爷子勾织出他最想见的梦。在那梦里，他终将得偿所愿。

齐刘海把她带上去，“卦象自然是能变的，可是你要付出代价。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天机不可泄露。”

废话。舒婳在她背后做鬼脸，然后道：“我知道，可是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