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契约
作者:巧克力香菇 | 分类:现言 | 字数:2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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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
在谭振的记忆里, 万芳没有特殊的爱好,如果非要说,爱美应该算得上是一件了。
谭振听从护士的建议, 走进医院附近的寿衣店。店老板张牙舞爪地介绍着, 唾沫星子直溅, 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不能想象已经脱像的万芳穿上那些绸缎时候的样子, 在他记忆中, 最美的她应该穿着藕荷色的连衣裙。
上午十点多的光景,寿衣店里照进一点阳光,谭振再瞄一眼店主的介绍, 突然有点不耐烦。
算了,就买她喜欢的, 谭振想着, 从店里出来。
“亡人穿的可不能不按规矩来啊!”店老板看似好心地嘱咐着。
谭振扬一扬手, 打车到了市中心的女装店。
不等店员介绍,他就挑最符合心意的买了一套。
他请了最有经验的入殓师, 为万芳换好衣服、化好妆,选择了火化。
到了接近日落,天上突然飘落大雪,谭振从墓园的怀念堂郑重其事的拜了拜,然后往回走。
墓园两旁种着高大且终年苍翠的松柏, 即便被碎雪盖着, 还是能闻到一股幽然的清香。
这个地方不错!
谭振这么想着, 伸手接了片雪花, 就着已经发青的天色看得愣神。
他按照自己的意愿把万芳的骨灰和谭国富的放在了一起。他想着, 是时候给他们置办一处合葬的墓地了,不过这个得等到他多攒点钱。
这一切来的过于突然, 以至于谭振回到宾馆,看到有点凌乱的行李箱时还在怀疑这一天所经历的事,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小雅不用问,自然已经猜到事情的经过,他变得很乖,站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盯着谭振的一举一动。
人类的情感,他曾经弄不大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在风月场里谈笑风生,喝醉了却能拉着他在街边哭诉个没完;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才见了一面,就可以堵上性命爱个死去活来;为什么亲父子不能把话说明白,非要到了生死关头才坦白彼此的心意;为什么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彼此牵绊,从依靠变成了残害……
这些在一个曾经几乎无所不能的愿天使眼里,卑微、无趣,而如今,他亲身经历过谭振与苏朗堪称刻骨的爱恋之后,又觉得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谭振闭上眼睛,很多画面像是自动播放的幻灯片。
他以第三方的视角冷漠旁观,看画面里的小男孩从一个富家少爷变成孤儿,从孤儿院被领养到拼凑的家庭,又从那个破碎的家庭里一点点的经历少年和整个青春期。
突然,他就喉结滚动,不知觉的为自己配上音乐,哼出来的居然是颇受苏家人喜欢的那曲帕格尼尼的《钟》。
“小雅,”谭振不起身也不刻意寻找小雅的方向,像是对着空气在说,“我……今天又失去了一个妈妈。”
小雅扑扇翅膀,飞到谭振身边,琢磨了一下,又飞到谭振的大腿上,爪子往前空抓了两下,像是在努力安慰谭振。
谭振则笑着,睁开眼,眼里有泪光,他的唇紧紧地抿成微微弯起的“一”字,抬手在大鸟的脑袋上勾了一下:“我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小雅沉默,脑袋往谭振的手心里拱了两下。
“谢谢你,”谭振终于还是没有绷住,掉下一颗泪来,“不是你说 ‘看看她’我可能要后悔一辈子的,现在好了,以后,我们不用再彼此折磨。我不用再担心她没完没了的要钱,她也不用总在心里背负着我这个包袱。”
小雅抬爪子握住谭振的指头,被对方带到空中:“那枚戒指也保住了。”
“噗……”谭振又掉一颗泪,笑声却是突然发自内心的那种,“对啊,多好啊,我没有了那个叫妈妈的人,却保住了我的戒指。”
说到这里,谭振想把自己在Q城的最后一点牵挂也一并了结,他起身把大鸟放在桌上,提起外套,用袖口沾了沾眼角,出门了。
再次回到那条曾经熟悉的小路,站在曾经寄宿过三年的小吃店门口,认真地把已经换掉的招牌默读了几遍,像是在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
然后,快步走向那个曾经被他称为家的地方。
在狭□□仄,充满猫尿腥臊的昏暗楼道里,他为自己这一份迟来的勇气而气血膨胀,他已经长大,不再像初三那年似的,需要在垃圾桶里找一根木棍来提升勇气。
到了那个常年不锁的房门口,他片刻迟疑都不留,一脚踹开门。
屋子里,集中供暖的热气和烟酒、恶臭同时扑面而来,谭振听着刺耳的麻将牌声,想都没想,径直走了过去,一把掀起麻将机。
两室一厅的屋子,客厅两张麻将桌,其中一间卧室还有一张。
没有多少功夫,在人们的惊呼怒骂中,谭振已经扫翻了一切。
这是这十多年里他最想干的事情,比他对钱的渴望还要强烈,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他想像个英雄似的出场,用一身正气掀翻这里的一切,让那些花花绿绿的麻将牌和骰子滚落一地,让那些眼睛出血的赌徒疯怒、叫嚣。
他想和这里见到的每一个人撕扯扭打。是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毁了他的家,毁了他和他的妈妈。
谭振瞬间就被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来,额前的碎发湿答答地贴在额头上,眼睛猩红且充满戾气。
“滚!”他大叫一声,曾经因为万芳沉迷这样的生活,所以他只能选择保持这里的一切,如今,万芳不在了,他不能再让自己心目里的家继续被一群不相识的陌生赌徒糟蹋。
“快收拾你们的东西滚!三分钟之内,消失!”谭振继续大吼,赤红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吊在麻将桌上的灯罩摇摇摆摆,每一个人身后都拉出一条宛如鬼魅的影子。
人群中吵吵嚷嚷,不多会儿眼尖的人认出了谭振,首耳相传,没闹起来,也就纷纷提着水杯子走了。
人群散尽,摇曳的灯罩下,就剩谭振和乔四两人。
谭振斜眼看乔四,就这么一个歪瓜裂枣,论相貌比不上谭国富的十分之一,论人品更是比不上千万分之一,他特别急切的想知道万芳究竟是看上他哪一点了。
乔四两手抱臂,以同样轻蔑的眼睛看谭振,嘴巴一歪吐掉嘴里的烟头,说:“来报丧的?”
谭振上下把乔四看了个遍,最后也没弄明白万芳作践自己的点在哪里,苦笑着摇头:“你真他妈是个畜生!”
“呵呵,”谭国富笑,“对付一个背信弃义的女人,我仅有的那点儿人性早没了。”
谭振点头,抽了把椅子坐了,由于之前过于激动,此刻还有汗珠不断顺着脖颈滑落胸口紧贴T恤,这让他有点不舒服。
“她愚蠢、无知、清高还眼瞎,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她死的时候你不在,你在我心目中唯一的一点点地位也被你自己给弄没了,”谭振说着抬手把摇曳的灯罩扶稳,露出一个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凶险表情,“不过,她已经死了,这一切都完了,收拾好你的破烂,滚!这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