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背的妖修走到蓝衣鲛人身旁，拉长了声音慢悠悠道：“敖灵儿是你们鲛人族的公主，以后可跟我们东海龙宫没关系了。东海这片的凡人受我们庇佑，你可不能乱来。”

蓝衣鲛人连忙摆手：“龟丞相误会了，我只是想找人类修士打听一下消息。这次是我们鲛人理亏，多谢龙宫大义既往不咎还帮着找人。”

“知道就好，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找吧。说起来灵儿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真没想到王后会那么大胆，唉，东海和南海要不太平了。”

龟背修士说着跳下了水，带着其他虾兵蟹将缓缓沉入了水中，独留下蓝衣鲛人站在礁石上迎风而立。

海风呼啸，天色阴沉，风暴即将来临。

凰九九得了鲛珠，赶紧拿去收海货的店铺换了银钱。

她先把昨晚“拿来”的东西付了钱，然后去了早上吃饭的小摊子准备把饭钱付了。

然而她却发现摊铺上锅碗瓢盆都在，灶膛里还有火星子，但等了很久都不见人。

“嘿，姑娘，晚上可能有暴风雨，早点儿回家，别等王婆婆了，他们今晚上怕是不会出摊了。”旁边卖鱼的贩子匆忙收拾着东西，忧愁看着天空，抱怨着这场暴风雨太过突然。

“这位大哥，为什么呀，他们去哪儿了？”凰九九有些好奇，顺便买了一条鱼。

“唉，还不是为了孩子，王婆婆认定小朝有灵根，于是花了所有积蓄给小朝托关系去城主府上测试灵根。没想到这一去就没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唉，要我说，送孩子去学堂读书认字就不错了，居然还妄想修仙问道，这哪是我们这些普通贫苦老百姓能想的啊？”

凰九九听到这里就不懂了，妖学堂里说的人是万物之灵，器阵符丹御兽法术无一不精，灵根生来就有，天地馈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为什么贫苦老百姓连想都不可以呢？

鱼贩子没有回答，一道爽朗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俗话说穷文富武败家的道士，人类社会可不是简单的灵根天赋血脉就可以概括的。”

“更何况随着修仙氏族和皇朝勾连，越来越多的家族联姻和门客制度，普通凡人身上有灵根者万中取一，并且还多是杂灵根，就算有好的资质也会因为从小缺少培养而丧失了大好的修行机会……倒不如好好学习考取功名报效朝廷，走儒家之道为后人谋取福根。”

凰九九越听越觉得声音有些耳熟，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身背巨剑的中年汉子，正笑盈盈看着她。

“雷英叔叔，你怎么在这儿？”

雷英是紫雷鹰家族的长辈，以前曾到凤凰族教导小凤凰们雷法的奥妙。当然凰九九是完全领悟不了的，她只觉得稀奇和修仙问道的强大。

“当然是专门来找你。”雷英抬头看天空乌云越来越厚，“凡人界最近天地灵气有些动荡，你单独留在这里恐怕有危险，我正好要回一趟妖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有动荡就对了，凰九九当然要留下，任凭雷英如何劝说都不回去。等看着雷英的身影没入云层中，她才转身准备找间客栈美美睡一觉。

酒足饭饱，躺在柔软暖和的锦被中美美进入了梦乡，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轰隆隆……”

闪电如利刃劈开了天空，竟然是紫色雷霆，照亮了远处的水面上空即将坠海的的乌云和快要上天的狂风巨浪。

大街上空无一人，闪电的间隙，一道匍匐的身影从黑暗中爬了出来，身体中涌出的暗色液体随着雨水流淌。

“为什么？”

“为什么人类修士可以随意打杀妖？”

大雨如瓢泼，狂风呼啸掀起了打湿的长发，露出一张毫无血色苍白脸庞。瘦削的脸颊，犀利的眉眼，此时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气几乎要冲出来化作实质。

他的双腿拖在地上，双手匍匐向前，手臂上布满了伤口，一点一点艰难往前爬，他要赶在天亮前跳回海里养伤。

艰难爬到屋檐下，他坐起身，摊开手掌，一个老旧的银色手镯赫然出现。朴素的雕琢工艺，龙凤镯的款式，不值什么钱，但却是老人唯一的遗物。

他还记得自己被推出去的时候，老人在他耳边说的话：“小朝，是我的错，就好像当年我好奇仙人斗法，却不慎害得夫君一家惨死……”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捡你不过是为了有人给我养老送终，现在也算如愿了……既然仙长说你灵根驳杂修不了仙那就不修了，就做个普通人，手脚勤快点儿，找个好媳妇儿开枝散叶。这个银手镯是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以后送给你媳妇儿……”

老人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口中血如泉涌，她的后背被道士的拂尘扫过，身躯腐朽如尘埃，寿命已经到了终点，就算拿活死人肉白骨的高阶丹药都不一定能救回来。

更何况这种连筑基修士都很少的小地方又怎么会有高阶丹药呢？

“真希望下辈子可以修炼，好想飞上天空看一看大海的另一边是什么模样啊！”

老人说完，瞳孔黯淡下去，魂魄瞬间消失，再无回天之力。

在一个可以修炼的世界，亲眼见过修仙者飞天入地排山倒海的手段，可是自己却只是一个普通人，因为是女子连大海都没有出过，多么令人惋惜啊。

“竟然死在大门口了，晦气！”屋内的道士训斥着镇长为了一点小钱给他找麻烦，随手扔出了一张低级火符，“如此低劣驳杂的灵根也想修行？穷鬼，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火符迅猛飞起，然而在即将落到人身上时却突然被两根手指夹住。

其貌不扬的黑瘦少年抬起头，深沉的眼眸迸发出炫目的深蓝色光芒，一圈又一圈环环相扣……

“妖，妖怪！啊……”

一道紫色雷霆冲天而降，落在了黑瘦少年身上。过了很久，他才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活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为什么妖就不可以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