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
作者:千姿 | 分类:现言 | 字数:1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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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欧悦醒过来的时候, 太阳已经走到了早上十点钟的位置,他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竟然错过了日出。
大概是脑子里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得了那个病, 所以身体也跟了过去, 迫不及待的表现出相应的症状, 他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更容易疲倦了。
他轻轻动了动身体, 准备离开, 因为江边已经有不少的人朝他投过来好奇的目光。但他只是动了一下,就僵住了。
昨晚来之前,他曾想过如果遇到端木忍, 他冷了怎么办,所以在背包里放了一件外套, 而那件外套, 现在正披盖在他自己的身上。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 欧悦跳了起来,撑着桥洞壁四下张望, 目光所及,有树、有车、有栏杆、有灯柱、有各式各样的发型、有五颜六色的衣衫,却就是没有那个人。
滚滚江水泛着粼粼光芒,流向未知的地方。
欧悦有些挫败的坐了下来,把外套叠的很整齐, 放进了背包, 然后爬下了桥洞, 缓慢的走回了路面上, 往左看看, 往右看看,突然就开始跑起来。
他跑进地铁站, 空洞而冰冷的电子声音不停的提醒着乘客下一站是哪里,月台上不停的有人来,也不停的有人走。
他跑进便利店里,有人正在结账,有人正在挑选,长长的货架上,货物摆放的很整齐,各种品牌的巧克力正安静的等着被喜爱它的人买走。
他跑进KFC里,年轻的店员用十分像电子机器的声音说着“欢迎光临”,并非公众假日,也不是学生假期,这个时间的KFC显得空荡荡的。
他跑到广场上,喷泉里扬洒出来的水珠在阳光下璀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人们穿过广场的脚步非常匆忙,这是个忙碌的城市。
他跑到公园里,胡须皆白的老者正在推着太极,小小的孩子骑着小小的脚踏车,后面跟了一群同样小小的孩子。
他穿过空中连廊,并不太宽的地方被小摊小贩占去了一大半。
他经过地下通道,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
终于,他跑不动了,他停了下来,坐在了路边,大口大口的喘气,直到渐渐平息,他拉开了背包上的拉链,找出纸巾,裹上了手指上流血的地方,那是刚才跑得太快,被路边的铁栏杆挂出的伤口。
医生说过,他的病不能流血。
但他流血了。
也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黑泽未知按照地址找到了端木忍的母亲——袁汍澜住的地方,她站在门口,正在想如果她按了门铃,袁汍澜不给她开门怎么办的时候,她发现门并没有关上,所以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在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而推开房子大门的时候,她终于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了,这个地方,和她买回来的那栋端木忍原来的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连细节也复制的丝毫不差。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听到声音后转过了头,黑泽未知看清了,那是常靖远。
常靖远朝她笑了笑,好像一点不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
黑泽未知回给他一个优雅的笑,然后踩着她的细高跟鞋,像个骄傲的公主一样走到沙发边坐下。
“你也找不到小忍,对吗?”常靖远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黑泽未知看着他,完全不明白像他这样一个英俊而有能力,眼神中时刻透着睿智光芒的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端木忍。
黑泽未知并不打算和常靖远多说话,几次的交手,她知道,自己不如他,但她却有必须要坚持的事,也许和他一样坚持,也许超过他的坚持。她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就转脸对一直低着头的袁汍澜说,“澜姨,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袁汍澜缓缓的抬起了头,空茫的目光慢慢聚焦,最后定在了黑泽未知的脸上,她忽然笑了,说,“未知来了啊,小忍在楼上呢,我去帮你叫他!”
袁汍澜的话让常靖远和黑泽未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的站了起来,就像两个参加短跑的运动员一样,随时都准备使出最大的爆发力,冲出去。
袁汍澜却完全感觉不到两个人制造出来的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感,像个无比慈爱的母亲,往楼上走,走到中间的时候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额头一下,回头冲黑泽未知笑,“哎呀,我忘了,今天早上阿月来电话了,好像约了小忍在学校见,不知有什么事?”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对有的人来说却无疑是晴天霹雳。
常靖远坐回了沙发,表情凝重。
黑泽未知双腿有些发抖,脸色越来越苍白。
袁汍澜走了回来,在沙发上翻找出一个手机递给黑泽未知,“你看小忍那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手机都忘带了!”
黑泽未知接过手机,连双唇也开始哆嗦。
三年前,不,到现在已经是四年了。
四年前,她就像今天一样,从袁汍澜的手里接过了端木忍的手机,然后,用它给神宫月发了一条短信,接下来的那个傍晚,神宫月从学校跑了出去,遇到了酒后超速驾驶的司机,然后像风筝一样飞了起来,再摔下,死了。
时光走进了回忆。
黑泽未知惊恐的望着袁汍澜。
袁汍澜慈爱的看着黑泽未知。
两人的目光跨越时间触碰到了一起。
常靖远玩味的看着两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浅抿了一口咖啡,抬眼给了黑泽未知致命一击,“那天,小忍没见到神宫月,对吗?”
他说的太肯定,疑问成了陈述。
黑泽未知脱力的坐倒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个跟四年前一模一样的手机,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
始作俑者如今却一脸迷惘,她坐到黑泽未知旁边,轻轻的握住了黑泽未知的手,担心的说,“未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黑泽未知僵硬的转动眼珠,透过泪水望着袁汍澜嗤笑,“你真的疯了吗?”
袁汍澜皱了皱眉,听不太懂她的话,站起来往搂上走,口中喃喃低语,“明天就是他爸爸的生日了,我得再确定一下宴席的菜单……小忍这孩子,老是练琴练太久……说是他爸爸生日的时候要弹曲子给他听……挺神秘的……还不让我听……”
袁汍澜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梯,原本挺直的身影越来越佝偻,到最后要双手扶着栏杆才能迈步,一字一句的话,像是时光,在她的唇齿间就流失了。
客厅里的两个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咖啡从杯子里往外冒着热气,常靖远把头往后靠到沙发上,抬手按揉着太阳穴,黑泽未知死死的咬住嘴唇,直到袁汍澜的身影消失,才掏出纸巾擦干了泪水,然后挺直脖子,优雅的走了出去。
方婷坐在索爱手机客服中心外面的地上,心中油然而生的是恐惧,而且这种恐惧越来越浓,几乎要淹没了她所有的四肢百骸。
一模一样的手机,手机里的通讯录,短信记录,音乐,电子书,视频……什么都是一样的,只是除了作为手机唯一标识的串号。
刚才,客服人员跟她说这部手机并不是她拿来的售后服务卡上登记的那部时,她差点抓狂,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她的手机被人偷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被人换了,而很显然的,换的那个人并不希望她太早知道,所以才把除了那段录音意外的所有内容进行了克隆式的复制。
那段录音其实她已经能完全从头至尾一字不差的背诵了,她甚至还能模拟里面每个人的声音和情绪,最近她都忙着在学校网上兴风作浪,煽风点火,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过那段录音了,但自从网络部开始插手之后,她无法再做什么了,而端木忍和神宫澈都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过。早上醒来,突然觉得空荡荡的,就好像有浑身的力无处使了一样,她靠在床头,打算再一次的听那段录音,结果等她翻遍手机却发现找不到了。
于是,她急急忙忙的拿着售后服务卡到了客服中心,她希望能像电脑里误删除的东西一样,把那段录音恢复过来,但结果是,没可能。
因为她现在拿在手里的手机,就不曾存过什么录音。
原本就没有的东西,还怎么能找回?
方婷坐在地上,脑子里飞快的过滤一些事情,她想要找出最有可能换她手机的人。
常靖远?
不可能,常靖远的大名她当然知道,当初她好不容易查出那些事的时候,她就知道常靖远是她惹不起的,所以从头到尾,无论是在公告栏里还是在论坛里,她都没有提过他,甚至刻意的把所有的人的视线都引导到端木忍身上。所以,应该不会是常靖远,如果是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除非……
除非……他是真的喜欢……
可是怎么可能,那么成功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喜欢另一个男人,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这绝不可能。
方婷不停的摇头,视图甩掉脑子里这种在她看来无比荒唐的念头,但却又不停的想起,某一个黄昏,以夕阳为背景,神宫澈和端木忍静静的接吻。
似乎为了坚决甩掉那些奇怪的想法,方婷站起来狠狠跺了几下脚,跑到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瓶最冰的矿泉水,一口气喝完了,冻的双唇麻木,呼出来的气带着白雾,像是身在冬天。
路面上,各种型号,各种价位的车辆在飞速驶过,方婷木然的走到路边,然后突然跳到路上,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不顾司机的骂声,跳了上去,大吼,“去C大,快开车。”
司机显然被吓住了,心想长的挺好看一小女生,嗓门那么大,但看到她眼眶中一直打转的泪水,没说什么,又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于是,踩了油门,朝C大飞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
方婷坐在宿舍的床边,放声大哭。
同宿舍的同学吓坏了,递纸巾的递纸巾,安慰的安慰,还有一个哆哆嗦嗦倒了一杯水给她,却被她抬手打翻了。
倒水那人正想骂神经病,方婷却猛地推开所有人冲出了宿舍。
“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方婷抓着经过的小夏不停的摇晃。
小夏被她摇的头晕,身子不自觉的就往后倾了去。
宿舍里的人追出来,赶紧拉开了两人。
方婷疯了一样的冲小夏吼,“你叫他出来,我不怕他,你叫他有本事就出来,别鬼鬼祟祟的在背后害人,你叫他出来啊……你叫他出来……”
刚才回来了,才发现,不光是手机被换了,那个她拜托查这件事的人也找不到了,所有那个人查出来给她的资料也全都不见了,方婷真的感到害怕了。
小夏疑惑的看着情绪激动的方婷,怯怯的问,“你说的是谁?”
“还有谁,就是你一心喜欢的那个肮脏的人啊,你叫他出来,你叫他出来啊……”,方婷被同宿舍的同学架着,不停的挣扎,双脚往前踢动,完全一副把小夏当成她天大仇人的样子。
小夏轻轻皱了眉,歪头想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是你,是你在公告栏贴的那些东西?”
方婷冷笑,站直了身体。
旁边的同学显然也因为小夏的话震惊了,放开了方婷,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走廊上很快聚集了不少的学生。
方婷缓慢的走到小夏面前,轻蔑的斜睨着她,“那些事都是真的,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全世界最脏的!”
说完,仿佛得到了最大的快慰,方婷放声大笑,笑的眼角流泪。
除了笑着的方婷,所有的人都深深的皱起了眉,无论那件事是不是真,无论那个人是不是脏,现在笑着的那个人才真正让人觉得——怨毒。
像是躲避病菌一样,大家慢慢的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