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早已隐藏了起来，四周的景物渐渐的隐在了黑暗中，依稀可以辨认的是黑糊糊的外形，或是高耸入天的树木，或是奇行的怪石，或是饱经风霜的祠堂。

其实最黑暗的时候不是在漆黑的夜晚，而是光与暗交替的那一刹那。

顾月笙一个人走到小河边上，一眼望过去全是稻谷的金黄色，风一动，稻穗摇摆着头颅，像是在诗朗诵，朗诵自然。远处的天边落日留下莹莹光亮，缓缓勾勒出山脉的痕迹。

现在的她总算明白，就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也不会有小孩子般的快乐了，时间回的去，但自己不再是可以无所谓笑的自己。这样的重生，她真的不知道能改变什么，能带给自己什么。

“笙笙，回来吃饭了。”外婆的声音遥远的从新房子里传出来，顾月笙连忙急急的应了一声，也不管这小小的声音外婆能不能听到，就匆匆的跑了回去。

顾月笙这么的着急是多年生活得来的经验，如果让外婆叫吃饭很多次都没有应的后果就是，听到外婆一个人在那边嘟囔着：“吃饭也到处玩，叫那么多句都听不到，不省的死到那里去了。”站到了她面前的话，她就会说：“死到那里去了，叫这么多次都不应。”

当然，外婆也只是骂骂而已，多少人想要被骂都没有机会呢。

有些不舍的再回头看了一眼遥远的天边，最后一丝光也暗淡下去了。

跑到门口，顾月笙就闻到一阵阵菜香从家里飘出来，感觉是炒鸡蛋的味道，这可是顾月笙的最爱啊。

隔着一个房间和走廊，顾月笙扯着嗓子喊道：“外婆，今天做了鸡蛋是不是？”

顾月笙却是不等外婆回答就蹭蹭的用自己的小短腿爬上农家那种细长的高凳子，奈何桌子太高了，就算坐在高凳子上依旧不能看到菜碗里有什么。无奈的顾月笙只好站在凳子上，撑起身子来，不过失望的是清一色的素菜，像空心菜苦瓜丝瓜辣椒，就是没有最喜欢的鸡蛋。

那边外婆已经端着刚做好的菜出来了，估计是没有听到前面顾月笙说的话，冒着热气的菜被放在桌子上之后，外婆就碰了一下顾月笙说道：“快去叫你外公吃饭。”便又往厨房去了。

顾月笙失望的看了一眼最后一盘菜，应了一句：“哦。”

好吧，她其实也知道这个年代吃肉还是挺奢侈的事情，更何况舅舅和家里有点冲突，只靠着种地得来的钱养活自己。顾月笙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始叫那个喜欢看电视把声音开到最大的外公。

顾月笙也不动，依旧站在凳子上，就是转了一下头，对着放电视的那个房间喊道：“外公，吃饭了。”

听到没有人应，顾月笙也就当自己喊了，慢慢从凳子上趴下来，自己拿放在矮灶桌上的碗筷，艰辛的填了两勺饭一个人吃了起来。

果真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哭了一下午消耗了很多很多的能量，肚子从闻到菜香那一刻起，就在不停的敲鼓鸣冤，说给顾月笙做事没有饭吃，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外婆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饭勺，看见顾月笙在吃饭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填的饭？”

顾月笙转了一下碗，让粘了饭的一面对向外婆说道：“用碗直接填的。”

外婆也就不再计较了，放下饭勺说道：“不是让你叫你外公吃饭吗？”

“叫了啊。”顾月笙吞下一口饭回道，吃一口饭又说：“还叫了几句呢，可能没有听到。”

外婆拿起碗筷，用可以穿过两栋房子的声音对着放电视的房间叫到：“还不来吃饭。”

“欸。”外公应了一句，但还是等他的电视节目完了才出来，当然外婆不会放过数落人的机会。

而后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顾月笙因为不吃青菜，就着辣椒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洗漱后就睡下了。

或许是第一天接受的东西太多，顾月笙沾了枕头就睡了。

重回小时候的第二天。

小孩子的生物钟总是特别早，六点的时候顾月笙准时的醒了，看着有点像是电视里古代结婚的那种红漆且有顶的婚床，顾月笙看着顶上的薄纱一阵出神，眼角析出了生理性泪水，小手往眼角一摸，顾月笙就爬起床向着厨房的碗柜走去，那里有洗漱的牙刷牙膏。

大门已经打开来了，夏天的早晨透亮透亮的，还能听到公鸡的鸣叫，或者是母鸡咯吱咯吱的声音。蹬蹬的到厨房，并没有看到外婆的身影，只有炉灶上的大锅从锅边上转着白气，有鼓泡的声音粘连出来。

顾月笙伸着小手去勾杯子，够不到，踮起脚尖还是够不到，实在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小手，准备去搬张椅子做垫子。家里的椅子多是竹椅，老外公就是一个竹浆，大多就是从老外公手里传下来的。唯一让顾月笙可惜的是外婆太蠢了，居然没有学到这门手艺。

等自己搬椅子的时候，顾月笙觉得自己才蠢，因为根本搬不动，颓废的对着椅子瞪眼。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外婆一手提着一桶衣服一手提着大脚盆进来了。

瞬间想要帮忙的顾月笙看到一边的椅子，顿时歇了心思，就自己这小胳膊小腿，不添乱就不错了。

顾月笙就坐在一边看着外婆忙东忙西的，不亦乐乎，等外婆忙完了就喊道：“外婆，帮我拿一下牙刷和杯子。”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顾月笙愉快的蹲在屋后，边刷牙边看鱼，还有水蜘蛛在水面爬动，几只细长的腿稳稳的在水面上滑动，却不会掉下去，这在小时候很让顾月笙羡慕，只是现在不会啦。

忽然间顾月笙听到后面一声闷响，回头一看，是外公在放锄头。

“外公，你去做什么了？”顾月笙眨着葡萄大的眼睛说道。

外公正拧开水龙头洗手，看着顾月笙说：“做事呗，你要一起去吗？”

顾月笙连忙摇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嘴里连忙说道：“不要不要。”

外公把水龙头一关，嘿嘿的笑了起来，对着顾月笙一甩手：“吃饭啦。”。

连忙躲闪的顾月笙还是有几滴水洒在脸上，凉凉的，在夏天倒也舒服。但莫名的顾月笙就是不想这样作罢，一手把刷牙杯子的水倒点在另一只手上，就甩向外公。

这一来一去，两个人就玩的一身的汗，小胳膊小腿的顾月笙只有躲着的份，笑得咯吱咯吱的，像是早上的那只母鸡。

吃完早餐后不久，就有人来找顾月笙玩。

“月笙，月笙，快出来。”

顾月笙跳下凳子，跑到门外一看，原来是茜茜姐姐和田田姐姐。因为从小就是邻居，而且顾月笙是最小的，所以两个姐姐都喜欢来找顾月笙玩。

顾月笙一个蹦跳过去，栽进了茜茜的怀里，刚到腰腹部，抬起头来，甜甜的叫到：“姐姐，去那里玩啊？”

“哇，我家月笙又长高了。”茜茜摸着顾月笙的头说。

田田也上来摸摸，直念到：“是啊是啊。”

“走先去我家。”

在顾月笙被摸的晕乎乎的时候就听到茜茜这样说，也就这样被拉着走了。

到了茜茜家坐在小板凳上，顾月笙才明白过来这是要玩什么，居然是角色扮演，还是学生和老师的那种。顾月笙不由得在心里再次翻了一个白眼，自己虽然人小但灵魂是3岁的诶，怎么可以玩这么弱智的游戏。

“起立。”茜茜站在一块小黑板边喊道。

顾月笙反射性的和田田一起站起来，默默的在心里吐槽自己没有节操。

“坐下。”

顾月笙有坐下了，只是这次没有吐槽什么，本来就要坐下的。

茜茜顿时进入角色，一脸严肃的打了一下黑板说：“我们今天学习几个字。来跟着我念，国。”

扑哧一声顾月笙笑了出来，实在难以想象以后那个妖艳贱货居然会有一本正经的模样。

“严肃。”茜茜拿着 鞭子指了指顾月笙，又指着黑板上念到：“北。”

顾月笙打趣道：“是北，不是百，来跟着我念北方。”

毫不突兀的顾月笙被

顾月笙瞬间憋住笑，只是不断耸动的肩膀显示着她的不平静。

就这样，在顾月笙不断地笑场中结束了这一次角色扮演游戏，有些笑得口渴的拿起茜茜外婆准备的苹果，嘎吱的咬了一口，在未来妖艳贱货的火气中悠闲的和田田姐姐一起出门。

中午，大大的太阳不断烘烤着一切，一出门顾月笙就觉得自己置身于熔炉中，烫的皮肤发红，像是起了红疹一般，烧灼着却让顾月笙高兴起来，甚至她都感觉自己听到了常年居于医院里布满身体的螨虫，被烧得噼里啪啦响的感觉。

就这样，顾月笙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的敞在太阳底下，边吃着苹果。

经过茜茜旁边人家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那里又一只公鸡，顾月笙大大咧咧的过去了，那只公鸡一个扑哧就调到顾月笙背上，再扑扇几下到了头上，一个低头，顾月笙就晕倒了，意识模糊前，顾月笙想着太猖狂果然不是好事，连一只鸡都能欺负自己。

迷糊间顾月笙感觉到田田的哭声，以及自己被人抱起，甚至感觉到有血从自己头上留下来，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顾月笙是在村里的小诊所醒的，那时候头已经被包成一个粽子了，头发也被剃掉了许多，其余的发丝则沾满了干涸的血，黏糊糊的，浓郁的血腥味让顾月笙想吐。

因为失血过多，顾月笙又靠在外婆身上睡着了，怎么回家的也不知道。

至于那只公鸡，顾月笙是再也没有见过它了。

顾月笙对于那只公鸡会啄自己的猜想是，一它觉得我太漂亮了；二它看上了我的苹果；三是走在我前面的田田太漂亮了。但那只公鸡已经死无对证了，所以就默认一吧。像是没有头发的顾月笙对着窗外的天空傻傻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