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招聘市场内人头攒动着，即使是在这么寒冷的日子，封闭场馆内的热浪还是将寒意吞灭，让场馆内的所有人都脱去了外衣，一张张潮热着的脸聚精会神的朝着各个招聘摊位上观望搜寻着。

连阙已经好几年没来这个地方了，有些感怀也有些唏嘘。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都有稳定的工作了，哪怕是跳槽或者被因为某些其他的原因而换工作，也不会再来这个最初级的应聘场所，而是凭着这么多年来积累的人脉轻而易举的就拿下新工作。

连阙跟他们不一样，身后没有这样强大的人脉圈，在单位里他即不善于迎来送往阿谀奉承，也不会抱团取暖，一直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工作的他，虽然没有犯过什么大过，但也没有和谁走得那么近，他的农村背景，更是让单位里的同事对他不冷不热。

要不是老天爷给了他一张好脸和一双大长腿，只怕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同事也会对他敬而远之。

到了适婚年龄的女人对男方的背景身家总是出奇的敏感和介意，大家都知道农村的孩子来到城里拼搏意味着什么，一穷二白，身后连个能指望的靠山都没有，没人不想让自己的后半生少走些弯路，过得轻松安逸一点。

宋牧第一次来这么专业正规的招聘场所，因此十分好奇和兴奋，他就跟个猴子似的，在各个摊位前晃来晃去，完全没有要找工作的样子，他身上穿的那套短了半截的运动服更是向别人昭示出了这一点。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连阙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

“不冷~”宋牧回头得意的说，“午饭吃得那么多，身上热乎着呢，再说，我也没干净的衣服换了。”

“你的行李呢？”连阙好奇的问。

“在我哥哥家里。”宋牧现在忽然觉的叫那个人“哥哥”有些别扭，也许是断誉的严厉教育已经起了作用，他改口说：“在我一个朋友家里。”

“怎么不去拿回来？”连阙说，“这么冷的天，你总不能一直穿身上的这套吧？”

“他不是个好人。”宋牧顿了顿，“我不想再见他了。”

连阙见宋牧说得含含糊糊，想来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未在追问，“那你和断誉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好像说过，是同事？”

宋牧愣了愣，他一想起断誉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心里就直犯怵，想来他不想连阙知道夜总会的事，宋牧当下就不敢说实话了：“说起来也不完全是同事，就是他救过我……一来二去我们就认识了……”

“哦，原来是这样。”连阙点了点头，笑了笑，“他真是个好人。”

宋牧不敢苟同：“大概吧……”

“你不要到处乱看，跟着我，我帮你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连阙对宋牧招了招手，“对了，你是什么学历？”

“初中。”宋牧挠了挠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初中……”连阙发起了愁，这么低的学历可不好找工作，而且宋牧今天还穿成这样。放眼望去，只有角落里建筑工地的招工条件他勉强能够上，可宋牧身子这么单薄，只怕也吃不消。

“我也不是不想多念点书……”宋牧看出了连阙的为难，“只是现实条件不允许，我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一没钱二没监护人，根本就上不了学，能念完初中已经很不容易了。”

“孤儿院？”连阙吃惊的看着他。

“嗯。”宋牧耸了耸肩，“哎，过去的事不提了，反正我现在有手有脚也饿不死自己，大不了去工地搬砖，听说拼命点，一个月工资也能上万呢。”

“你吃不消的……”连阙摇摇头，想了想说：“要不然想办法让你先多读点书？”

“我可以吗？”宋牧脸上期待的神情一闪而过，认清现实后很快就黯淡了下来，“很难吧……我即没钱又没人……”

“相信我，没问题的。”连阙按了按他的肩膀，“等我们回去了，我找断誉合计合计，想想办法，你还年轻，应该多学点知识，要不然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找那家伙合计啊……”宋牧绝望的叹了口气，“那肯定没戏了……”

连阙宠溺的揉了揉宋牧的盖子头，笑着说：“想事情别这么悲观，今天你就当出来涨涨见识，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我的工作。”

“别乱跑。”连阙临走前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宋牧站在原地，乖乖的点了点头。

连阙将自己的应聘材料从包里拿了出来，他打算还是找跟电子商务有关的工作，毕竟在灵动公司已经积攒了不少工作经验了，对这一行自认还是十分了解的。

他在市场内绕了一圈，电子商务现在是热门行业，人才缺口很大，场馆内有好几家公司的招聘摊，连阙一边在各个摊位咨询他们的用人条件，一边偷偷用手机在网上调查对方的公司实力。

连阙希望这回能找个稳定一些的大公司，这样在待遇和职业规划上就更有保障一些，在选择每份工作的时候，他都是抱着干到养老退休的目标去的。

咨询了三四家公司之后，连阙将目标锁定在了靠近市场入口的一家公司，这家电子商务公司是世界500强，比之前工作过的灵动的公司实力还要雄厚一些。

“您好，这是我的个人履历。”连阙礼貌的将自己的简历递到了招聘负责人的手里，对方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你刚才来过吧？”招聘人员笑了笑，接过了连阙的简历，“对哪个职位感兴趣？”

连阙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摊位旁放着的招聘海报，“经理助理。”

“好的，稍等，我看看你的履历。”招聘人员的目光在手里的简历纸上移动了起来，他似乎对连阙的履历很满意，点了点头，一边往下看一边说：“嗯，你的材料很优秀，而且是研究生毕业，学历要求是够了。”

听到他这样说，连阙悬着的心便稍稍踏实了一些，对这份工作也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你的上一份工作是在灵动电子商务公司？”

“嗯。”连阙察觉到招聘人员的眉头皱了皱，这让他开始有些不安了。

“陈倩这个人你知道吗？”招聘人员忽然问道。

“是我的上司……”连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的上司？”招聘人员连忙将手里的两张履历纸翻回到了第一页，目光在姓名栏那里确认回忆了好一会儿，“你就是连阙？”

“对……”连阙紧张了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招聘人员啧了一声，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履历表，十分遗憾的说：“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录用你。”

“为什么？”连阙激动的将双手撑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陈倩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招聘人员问。

“知道……”连阙的音调放低了许多。

“虽然她闹出了那件事，但是她在业内还是有影响力的，人脉也很广，她已经放过话了，如果有同行录用你，她就会动用所有的资源去削减对方的业务量。”招聘人员无奈的笑了笑，“我希望你能理解，这样一个职位其实有很多可以录用的对象，虽然你的履历很优秀，但是我们实在是无法拿自己的业务量去换……”

“好的，我知道了。”连阙没让招聘人员把话继续说下来，事实上他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了，连阙对此表示理解。

他拿回了桌上的履历表，离开之后仍然彬彬有礼的对对方点头笑了笑。

“哎，女人发起狠来真是能逼死人。”招聘人员看着连阙离开的背影，为他可惜了起来。其实他也知道连阙的各个方面都十分符合他们的用人条件，甚至超过今天来咨询过的所有人，只是他一个负责招聘的小员工，实在无法跟行内的潜规则抗衡。

然而连阙并没有死心，他不相信陈倩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如果这种大公司他进不去，就找名气小一点的公司试试。

可事与愿违，接下来的面试无一不打破了他的幻想，以至于他在去最后一家公司面试的时候，连履历表都没有拿出来，而是首先自报家门，交代了自己和陈倩的上下属关系，反倒是落得了个干净利落的拒绝。

宋牧一直远远看着连阙，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从刚开始的自信满满，到现在垂头丧气屡屡撞到身旁的路人，就像打了霜的茄子。

宋牧连忙越过人群跑到了连阙的身边，在他身后拍了拍，关切的问：“怎么了？面试的怎么样？”

连阙被无力和挫败感包围，自从离开最后一家面试单位之后就一直在走神，宋牧的突然出现让他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连阙强颜欢笑，“只是有些不太顺利。”

宋牧发现连阙手里的履历表已经被捏的皱巴巴的了，他胸口的黑色领带也被拉开歪斜的挂在脖子上，看来刚才的那些面试远比连阙嘴里的不顺利要严重的多。

“走，出去喘口气。”宋牧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拉起连阙的胳膊就往外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连阙猛地一怔，宋牧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豁然开朗。

看着宋牧瘦弱的背影，连阙释怀的笑了笑：说得没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两人离开招聘市场的时候已经快五点，宋牧将他拉到了市场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门口，也没问过他，就对收银台上的收银员说：“给我来两杯最甜的奶茶，要热的。”

“好的。”收银点了点头，在收款机上敲打了起来，“两杯丝袜奶茶，加糖，一共24元。”

宋牧转过身，十分自然的对连阙伸着手说：“给我24块钱。”

“噢……”连阙虽然被宋牧弄得云里雾里，可还是从钱包里拿出了钱递给了他，“你很渴吗？”

“还好。”宋牧将钱给了收银员，带着连阙站到了一旁，笑嘻嘻的说：“听别人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甜食心情就会变好。”

“谢谢。”连阙感激的对宋牧笑了笑，别看他平时老是大大咧咧，总没个正行，其实心思也细着呢。

这其实也是宋牧的生长环境磨炼出来的，在孤儿院那样一个地方长大，身边没有任何的依靠，要想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就必须学会察言观色，这样才能让自己离危机远一点。

两人刚拿着热乎乎的奶茶离开奶茶店，连阙的手机就响了。

“你们回来了吗？”断誉问。

“应该快了。”连阙奇怪的看了宋牧一眼，以他对断誉的了解，没什么事他可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东西要我帮你带？”

“那倒没有。”断誉此时正坐在自己的笔记本面前，跟瞎子摸象似的一通乱按，现代的拼音输入法他根本就不会，平时的手机输入什么的他也都是用的手写输入法，所以现在要想查什么资料根本无从下手，“我有些电脑操作问题需要你帮忙，你赶紧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