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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记

作者:宫水疾 | 分类:现言 | 字数:7.4万

27.第二十六章 姗姗

书名:追妻记 作者:宫水疾 字数:4102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8:25

时间:1月3日14点30分。地点:飞机。人物: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向窗外探头不止的脑残青年一只;捧着一杯咖啡闭目养神, 竭力压制暴走情绪的美少年一枚——一个似火一个如冰,截然不同的两人相邻而坐。

沙朗这个人,说好点是心胸宽广, 难听点就是缺心眼, 早就把当初对与小P孩的反感嫌恶之情抛之脑后。只要想到飞机的目的地是钱北所在的G市, 他心中的幸福感和期待感就满涨出来, 更加坚定了和帆羽促进心灵交流、实现感情飞跃的信念。

其实他也明白, 钱北和钱帆羽之间的牵绊是既定的事实,假如硬要钱北在他们两人之间二选一,那么老婆肯定会选择这个狼崽子, 十多年的亲情毕竟比半年的感情厚重的多。加上钱北和姓炎的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段,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凑在一起, 还真没有沙朗什么插足的余地。尽管一直以来他总是以北北的老公自居, 不过他心里还是底气不足。从一般人通观全局的角度来看, 炎夏非更像凶悍的正房大老婆,而自己……才像捉奸在床的狐狸精第三者。可是, 如果钱帆羽大义灭亲地站在自己这边,那么他的身份合法性便有了质的提升,比一纸婚约的力道差点,但也差不多了。

“嘿嘿,连小P孩都接受我了, 那北北那边还不是手到擒来?”钱北心想, 脸上也毫不遮掩地表露出来, 伸手要拍钱帆羽的肩膀, 被后者灵活避过, 在空间狭小的条件下,小孩的身体柔韧性、迅捷度可见一斑。沙朗也不生气, 缩回停滞在半空中的爪子,转而发送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傻笑,配合着情意切切的眼神,闪得帆羽一阵恶寒。

自从上飞机后一个小时内,钱帆羽已是饱受温情荼毒。倒不是见面之后到登机之前,沙朗没有生出兄弟爱的觉悟,只是没有适合的场合和时间来表达这种迫切的感情。习惯了大眼瞪小眼的相处模式,这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情形对于钱帆羽来说分外诡异,即使闭上眼睛装睡,那边还是能拽着你的胳膊摇啊摇,气冲冲地睁眼时,对方却温柔体贴地问:“喝水不?咖啡?奶茶?可乐?……”

“咖啡。”

钱帆羽承认他被打败了。一次不理他,这个非人类就能问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帆羽产生了要把手边的杂志通通撕碎了,塞进沙朗嘴巴里的冲动。怪不得宇罗招架不住,半推半就地从了痞子沙。这个比自己大了七岁,貌似不靠谱、实际也靠不住的白痴。

钱帆羽回到梅景镇后,不仅打听到沙朗的现状,还目睹了选美大赛轰轰烈烈开展的闹剧,套用脱线思维就可以猜出其中的猫腻,伤还没好呢,就要高调纳妾冲喜?结果一段时间后,他发觉这不过是小太妹的单方面选择,而那个路都走不顺溜的傻瓜,还整天念叨着北上找老婆。当然,这些情况是大嘴巴爱抱怨的黄了了漏出来的。

与沙朗合作,他倒没有多少诚意,主要还是要寻一个好支使的炮灰,凭沙朗充沛的精力和打不死的小强命,没事时可以用来跑跑腿,必要时充当垫脚石,挂了最好,挂不了是他的运气。至于帮他追老婆的事,帆羽根本不予考虑。在帆羽的脑袋瓜里,宇罗是自己的,怎么会主动让出去?生父不必说,那个小子更不可能。

“小羽,你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真的能对付姓炎的坏蛋?别误会啊,他是你的父亲,可是你没有继承他的劣性基因,出落的跟北北似的。诶,其实你是北北的弟弟吧?难道……儿子?”沙朗脑袋转了几个弯,那钱北岂不是十七岁就有了他……

“宇罗和我没有血缘关系。”钱帆羽澄清道。

“我记得你的计划不是针对炎容组的吗?唉,这个……抢老婆这种事,不必弄得腥风血雨吧,炎容组上上下下好几千人,个个拖家带口,和咱无愁无恨,即使炎夏非不是好东西,不意味着所有的下属都要为他的变态承担责任啊。我说,不如按照我原来的想法,直接找个机会把北北截出去,找个地方猫起来,等到风头过了……”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让宇罗和你一起过着东躲西藏、居无定所的日子?”钱帆羽冷声打断了他。

“我……”沙朗低下头。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今年我十五岁,过三年我就成年了,完全能够照顾他。而你还差得远。”

在钱帆羽酷似龙马、帅气而欠扁的表情之下,沙朗咽下一口唾沫,把要出口的语言过滤了一下,觉得适合少儿语境了,才缓缓的说:“你不明白他想要的生活,小羽,你骨子里并不是安于平静的人吧。北北把你从炎夏非那里带走,就是为了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远离□□不是么?如今你要整垮炎容组的势力,不能单靠一人之力,还得和其他帮派力量联合,炎夏非如果真的倒台,必然引起力量和利益的瓜分重组,如此一来,作为唯一合法继承人的你,想脱身就难了。”

钱帆羽沉默了一会儿。他本来就生得白,加上脸颊消瘦,睫毛浓密半遮着茶色的瞳仁,半年前张扬的俊秀,如今看来却多了几分肃杀。沙朗收回目光,却难以抑制地将钱帆羽的淡漠和钱北联系起来,方才的凌厉印象逐渐淡化,转化成了某种可怜兮兮、虚张声势的弱质。

沙朗突然心头一疼,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倒霉孩子,人家跨越整个大洋不远万里地回到国内,面对着叔侄失散、父子反目的局面,心里一定不好受。不论表面上装的多么坚强,其实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孩,一般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处在无忧无虑挥霍青春的年纪,就算再成熟,也没到和恶势力作斗争的程度。

“你不知道!五年前你在哪儿?为什么等到一切都平息后你要忽然出现打乱我们的生活?如果不是你,炎夏非不一定能找到我们……”钱帆羽猛地张大眼睛,冲着沙朗,低声而愤恨地说道。愤怒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语调就逐渐哽咽,隐隐的现了哭音。

尽管缺失保护弱小的正义本能,沙朗仍旧看在北北的面子上,勉强伸出胳膊一下一下拍着他单薄的后背,体贴大哥哥似的柔声安慰:“都是我不好,你别激动啊,别人得误会我帅流氓调戏你了。”

出乎沙朗意料之外,钱帆羽二话没说,毅然决然地倒在了他的身上。实际上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钱帆羽只是身子一歪,头部枕在了沙朗的肩头,外加后者的手臂还绕在小孩背后,这个姿势就暧昧了。

沙朗那个寒,只觉得肩上多了一个东西,而后半边身子都瘫痪了似的。倒是钱帆羽好像丝毫没有投怀送抱的自觉,喃喃地继续道:“我现在还记得,我被带到一个冷清的小医院里面,宇罗就躺在脏污的床上,被子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露出的脸上缠着绷带,根本看不清原本他的模样,那是我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还好他醒着,还好他没死。

他说不出话,用口型问我,留下还是跟他走。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出十有八九宇罗和父亲断绝关系了,因为出事之前,他问过类似的问题,只是用了玩笑的口气。

宇罗的身体虚,看到我点头之后,他又昏了过去。我当时很害怕,颤抖着摸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失去了双腿。

跟你说也没用,你根本就没见过他站立的样子,没有见过永远能吸引众人目光的他。凭他傲气的性子,如果不是我的拖累,当时他大概不会选择活下去……”

沙朗的心思揪紧,这些钱北没有讲过,他从来对过去只字不提。而容华,也只详细描述了炎齐之间所谓的凄美爱情,对于最后的变故一句带过。

有意无意的,他把钱北拆成迥然不同的两个人,全心全意地呵护关爱现在的钱北,不敢正视从前的他。不知为什么,这段他未曾介入的往日,那个他未曾相识的齐宇罗,总是让沙朗产生陌生或者恐惧的情绪。

然而在钱帆羽断断续续、错乱得毫无逻辑的叙述里,他似乎见到钱北重伤未愈,便匆忙携着九岁孩子一路从G市辗转向南,最终安顿在梅景镇的情形。飞机上只要两个小时便可跨越的距离,而未适应残疾身体,照顾体弱多病孩子,不敢暴露行踪的他,用了整整一年。

现在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钱北回去G市,与其说旧情复燃,更像是一种类似于了断的决绝。沙朗重重地锤了一下大腿,迫使钱帆羽抬起头,气冲冲地问:“你手里的筹码,究竟是什么?”

钱帆羽错开眼光,沙朗眼中的光芒刺得他下意识地躲闪,“我不能说。”

“它能够对炎氏造成致命打击吗?”沙朗锲而不舍地问道,双手抓住钱帆羽的肩膀,恨不得把答案晃出来。

“暂时还不能。即使加上穆家的暗中支持,仍然欠缺时机。”

沙朗冷哼一声:“这个时机要指望北北的行动,是吗?他会有危险的。”

“这是他要走的路,你,还是我,都拦不住。沙朗,你醒醒吧,如今你能做的,就是帮宇罗脱身,除去炎夏非。”

沙朗嘴角一抽。这个未成年孩子,是有决心,还是太无情?

“喂。把你的脏手拿开,不要碰我。”冷冷的声音从钱帆羽浅粉的唇瓣间缓缓漏出。

沙朗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嗷嗷地捍卫清白:“靠,老子才不稀罕和你有任何的肢体接触,离老子远点!刚刚是谁小狗一样凑上来,我都没有推开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果然什么爹带什么种……”

看着钱帆羽越来越黑的脸,沙朗后知后觉地忆起了自己的胡萝卜收买政策额,老脸一绿,不吭声了。仿佛救场一般,诡异的氛围持续了半分钟之后,飞机终于姗姗降落。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钱北站在机场落地窗前,目送飞机逐渐远去,对身边的男人说:“走吧。”

凌晨作为炎夏非的心腹手下,近期负责钱北的“安全”,名为守卫,其实相当于监视的角色。凌晨刚到炎夏非身边的时候,钱北在炎容组风头正盛,身手一流,办事得力,对其他人都保持着淡淡的疏离,有人说他太傲,但也挑不出其他错处。组内有众多敬佩甚至仰慕他的年轻人,凌晨也算其中一个。

他扫了钱北一眼,只见那双眼依旧盯着黑点消失的方向,眼里似乎有悲伤,或者什么都没有,从前外溢的神采隐去后,沉淀下了内敛的情绪,让人看不透。按理说,他的回来并不完全自愿,看到炎哥暂时离去,最起码也会有些情绪上的放松吧。炎哥之所以亲自外出处理组内事务,其中一部分原因应该是给他适当的空间,逼得太紧容易造成相反的效果,宽松一点的话,应该能缓解两人之间寒冬般僵持的状态。

或许,他对炎哥还是有感情的?十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凌晨把大衣披在钱北身上,说:“炎哥两天后就回来了……也许是我多嘴,无论如何,大哥是为了您好,我这几年都看在眼里,大哥一直想着你,别人说你死了,只有他不信,您住过的房间,用过的东西,都一样不差地保留着,维持原来的样子。只因当初的误会,你们才会走到这个地步的,为什么不试着放下过去,嗯……”

钱北转身,一步步向外走。步伐沉稳,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些许的别扭。裤子下的假腿虽然笔直,却无法蕴含属于□□的蓬勃生命力。

凌晨叹了一口气,连忙追上去。

窗外,另一架飞机落在空地上,因为惯性而继续滑动,远远望去,如同一片单薄轻盈的飞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