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你好！请问是哪位？”努力压抑，却还是掩藏不住话语里的颤音，谢婉婉却不愿意承认自己还记得那个曾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

“婉婉, 是我。我只是想试试这个电话号码到底是不是已经属于别人了。”毕业之后, 很多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放弃原来的电话号码, 所以黎庭敏在按下通话键那一刻, 根本没有想过接电话的人是谢婉婉, 或者说，他有过隐隐的期待，只是理智让他不要抱有任何的希望, 但奇迹却出现了。

“呵呵，是你啊！我就说声音好像有点熟, 我现在有点忙, 要挂了。”其实谢婉婉真的好想直接告诉他认错人了, 但是这样做就显得自己太矫情了，好像自己真的放不下他那样。因为留在B城工作的关系, 所以谢婉婉最后并没有换掉电话号码，虽然现在她感到无比的后悔。

“婉婉，别挂，我知道是你，我认得出你的声音, 无论过了多久, 我都能认得！”仿佛知道谢婉婉在想什么, 黎庭敏急急地说。

“呵呵, 这样的甜言蜜语你还是留给你未来的妻子吧,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这样的话让谢婉婉想起了大学那段青涩的恋情。那时候的谢婉婉，偶尔会恶作剧般在他打电话给她的时候, 让宿舍的姐妹帮忙接一下，看看他能不能认得出她的声音。而每一次，黎庭敏都会用肯定的语气客气地请求她们把电话传回给谢婉婉。

“婉婉，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给彼此一个机会吗？”黎庭敏深情地问。

“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请你不要打扰我了，也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谢婉婉看到一辆熟悉的本田从不远处驶过来了，于是她想马上挂电话了。

“婉婉，当年的事，你真的甘心吗？”电话的那头，一句话几乎让谢婉婉瞬间定住。

“没有什么甘不甘心的，我现在很幸福就够了！”谢婉婉恼羞成怒，“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就这样吧，拜拜！”然后不等对方反应，马上“啪”一声合上电话。

“婉婉，怎么了，不舒服吗？脸上这么难看。”关上车门，林亦铭心疼地走到谢婉婉的面前，担心地将右手覆上她的额头。

“没事。木头我们走吧！”谢婉婉拉下他的手，心虚地越过他，自己拉开车门就钻进去了，“我真的开心死了，我终于可以远离钟兆丰了！”

“婉婉，不想笑就别笑，如果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儿吧。”林亦铭担心地说，然后递给她一个抱枕。他不是没有看到她刚才再聊电话，至于对象是谁，他也隐约知道，只是他真的不想问。

“呵呵，木头，我哪有不想笑？我真的好高兴啊！好吧，可能我真的有一点累了。”在林亦铭越来越认真的眼神注视下，谢婉婉无条件投降，然后乖乖抱住抱枕，闭上眼睛假寐。

车外绚丽的灯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庞，却映射不出他们心底的秘密，宛如这个不夜城一样，表面永远是光鲜艳丽的，但居住在这里的人，都习惯把秘密藏在黑暗的最深处。

……

林亦铭把熟睡的抱进自家客房，然后静静地凝视她的沉睡的容颜。如果能这样守护她一辈子，他就心满意足了。林亦铭站起来，转身打算离开，衣角却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木头，这个星期回去的话，跟他们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谢婉婉的脑里昏昏沉沉的，就当自己是醉了吧，遵循自己所想任性一次吧！

那近乎呢喃的声音，让林亦铭几乎要以为那是错觉。而话里所表达的内容，也让林亦铭差点误以为自己正身处梦中。

“好。”林亦铭神推鬼磨地俯下身，着了魔般在谢婉婉的额上印下了一吻，“早点睡吧！”

告诉双方家长意味着什么，林亦铭和谢婉婉自然明白。如果说谢婉婉是方寸大乱而口不择言，而林亦铭会答应也是因为意乱情迷。和开放的B城不一样，在民风淳朴的T镇里，情侣双方见家长，基本上就意味着那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两人之间如非出现重大过错，否则最后必然走上婚姻的殿堂。那些诸如个性不合，感情渐淡的分手理由都是大逆不道的，因为他们的爱情从见家长那一刻开始就不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头等大事。

细心如谢婉婉，一般情况之下，是绝对不会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的，毕竟如果用这样的方法绑住林亦铭，她宁可不顾一切地向他告白；而体贴如林亦铭，他也不愿趁火打劫，在还没确定谢婉婉的心意之前就把她贴上自己的标签。或许，在这个让人沉沦的夜晚里，两个人都醉了。不知道是酒醉，心醉抑或是情醉？

迷蒙的夜色掩盖了所有的答案。

……

黑暗的隧道里，没有一丝的光明，谢婉婉看到自己赤着脚没命地向前奔跑。

“婉婉，当年的事，你真的甘心吗？”不断重复的那句话，让谢婉婉不断加紧脚步，仿佛这样就可以逃离身后的魔魇。

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明明已经决定付出感情了，对方却潇洒地抽身，留下一句“如果5年之后我回来，你还没有嫁人的话，我娶你”。这算什么？是想绑住她还是放过她？她谢婉婉对他黎庭敏而言是责任还是包袱？为了黎庭敏，她甚至还强压下疏远林亦铭而带来的无尽心虚，为他甘愿留在早已离开的励志英语社当一个尴尬的无名小率，受了气也从不吱声。骄傲如她谢婉婉，曾经像无数初恋的女孩子一样，卑微地付出过，自以为伟大地不计回报。即使后来的分开，她扔掉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却偏偏留下了一张合照和当初没来得及还他的借书证。她以为那是自己放得下的见证，但直到黎庭敏的再次出现，她才明白：那正正是她放不下的见证，因为不甘心，所以没能狠心地把他彻底驱逐出自己的生命。

“我认得出你的声音，无论过了多久，我都能认得！”

“下次别折腾了，小傻瓜，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的声音？无论你换谁来接电话，只要她说一个‘喂’字，我就知道那不是你。”记忆里的蜜语甜言，与现实重合。

谢婉婉不想知道，为什么出国5年，他仍然留着那个根本用不着的电话号码——那个和她的电话号码只差最后1个数字不一样的电话号码。她不想自作多情，却没办法不往那方面想——

“你看，我们多有缘，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情侣号，即使以后我不在B城，我也会一直把它养着。”那人的自豪的笑容仿佛还历历在目。

谢婉婉不明白，为什么出国5年他一直了无音信，却在回来的前几天无端发邮件告诉她他要回来。他就这么自信她还没嫁人，他就这么自信的以为她真的会等他？他凭什么在小夏和阿坚的婚宴上与木头叫板？他以为她真的一直都属于他吗？他那种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婉婉，当年的事，你真的甘心吗？”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黑暗中的谢婉婉不知道前路到底是什么，但她只想逃离那始终不肯放过她的那道声音，她只好没命地向前方未知的黑暗奔去。突然，谢婉婉的脚一滑，掉进漩涡里面去了。

“啊！”谢婉婉张大眼睛，倏地坐直了身子，然后微微松了一口气。终于醒过来了，她知道那是梦，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她就是醒不过来。她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才5点多，但是她已经不敢再睡了。

不甘心么？其实之所以会不甘心，不过是因为自己爱的人不是他，却曾经无怨无悔地付出过，但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而已。谢婉婉这样告诉自己，她也情愿相信这种解释。至于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让它永远留在梦里吧！无论如何，她现在爱的人是林亦铭，对黎庭敏的感情已经作古，没必要考究！

“婉婉，没事吧？”突然，林亦铭脸带惊恐地推门而进，看来是刚才谢婉婉的惊呼把他惊醒了。

“没事，只是发恶梦而已。”谢婉婉微笑，眼前这个慌慌张张的男人才是自己的所爱，隔着房间熟睡都能够听到自己的惊呼，并马上跑过来，这样的男人，自己还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

“木头，你是在跟我补上高中的生理课吗？”谢婉婉大方地欣赏只穿一条底裤就跑过来的林亦铭，她知道他有裸睡的习惯。

“啊，抱歉！”林亦铭马上转身，然后向前几步，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把谢婉婉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面。

等了好一会儿，谢婉婉还是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于是她对着门扉说：“木头，你怎么了？”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过了好久，谢婉婉几乎都要再次躺回床上了，门外却传来林亦铭略带迟疑的声音：“婉婉，你昨晚说的话，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