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觉得我的人生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戏剧性的转变。

这次也不例外。

那个失去孩子的家长忽然取消了控诉, 表示已私下调解好了。公司的员工也停止了找我追问工资的行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我以为这都是萧俊安排好的，可是给萧俊打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

后来我才忽然意识到能把事情做得如此干净利落悄无声息又极具时效的人应该不是萧俊, 而是石老大。

果然, 石老大满面春风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此时, 我正准备离开, 回到清水街, 或者去到另外一个可以生存下来的地方。

石老大见了我，将一堆收据摆在我面前，然后说：“我并不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了摆平你的事花了多少钱, 你知道，我是不在乎这么点小钱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没有我, 你很有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做我的女人, 是你目前最明智的选择，一来, 可以还你欠我的这些债，二来，可以让自己或者别人躲过厄运。”

我笑石老大太天真了，不过我话没说出来，相反的, 我还很是认真地问他能给我多少彩礼。

石老大一听我问彩礼, 喜逐颜开, 说：“替你还的这些债务不算, 另外像车子房子外加钻戒都不在话下, 你要是还想要什么你就开口说。”

“可是你为什么要拿这么多钱来娶一个根本不爱你也根本不想嫁给你的女人呢？这个女人也并不比其他女人漂亮多少吧？你是不是江湖混多了，遇见一个对你不从的女人你心里不舒服？”

石老大对我说的话一点不在乎, 他一摆手说随便我怎么说，反正就是要让我嫁给他。

嫁给石老大？

我想我宁愿嫁给蔡大头。

于是我对石老大说：“你的彩礼都不是我想要的，什么时候你能送给我想要的，什么时候我再考虑嫁给你的事。”

“你想要什么？你想要萧俊？”石老大想了半天说了一句非常叫我欣赏的话。

没错，我想要的就是萧俊。

但是汀染已经有孩子了，所以我不能说出这句话。

我没有出声，石老大自嘲地笑笑，说：“你不会明白我驯服猎物的快感，等着吧，我会给你送份大礼的。”

石老大走后我心里有隐隐的不安，我不知道他又会出什么花招，但是无论如何我想来想去石老大的那些花招应该是朝着我来的，可是我忘记了他才是真正玩江湖的人物，他任由我在他面前肆意妄为是因为他还有那么一点是真的在意我，而在别人面前就要换成他石老大肆意妄为了。

接到汀染的电话的时候我已收拾好了行李，回清水街的车票也买好了。

汀染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她的状态完全吓到我了。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求我放过萧俊。

我心里一阵紧张，说我真的打算放过萧俊了，而且还告诉她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我要回清水街，从此我和萧俊没有瓜葛了，我甚至还不忘教她保证身体。

汀染一听说我要回清水街，语气更加着急起来，喊着叫我不要走。

不要走？那我留下来做什么？留下来看萧俊和你还有你的孩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虽然这样说着话，但是汀染的哭声还是叫我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紧，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汀染这样情绪失控地给我打电话。

汀染终于说：“我求你，求你嫁给石老大吧！为了萧俊，你嫁给他吧！他找人挑了萧俊右手的筋，现在他右手已经废了……不管他欠你多少，就算是补偿了好不好？求你嫁给石老大吧！石老大说如果你不嫁给他，还继续和萧俊有任何来往，他就会一个一个轮流着废了萧俊的四肢……”

我当时张口就骂了句脏话，石老大这个根本不讲理的愣头青，竟然想到用这样的损招！虽然这招数叫人鄙视，可是却也真实地让我无奈了。

汀染还在哭着求我答应她，我半天缓过劲来，问她萧俊在哪家医院，我说我想去看他。

汀染赶紧阻拦着，说如果我去看萧俊只怕又会给萧俊惹上祸事。

我当时也是一声吼，对汀染说：“就凭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你不让我亲眼看见萧俊的状况我凭什么答应你？”

汀染一抽一抽地只好答应了我。

我在病房看见萧俊的时候，差一点就落了泪。萧俊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不是苍白无力就能描述的详尽的，我一推开门就能感受到他的魂灵死了一半，他睁着眼睛看我的时候好像用尽力气，他应该还在努力适应或者如以前一样热爱他的生命，然而他死掉的那一半魂灵使得他放弃对爱情和幸福的追求。

他不会再爱我了，更加不会再和我在一起了。

我看了看汀染鼓起的肚子，心生羡慕。

然后我对汀染说：“你出去一下可以吗？”虽然是用的问句，但是我看汀染的时候已经用眼神在告诉她如今她是有求于我的。

汀染真的出去了。她走路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护着肚子，回头看了几眼萧俊。

我忽然觉得汀染此时很像一个母亲，不再是之前看着温婉实际上却咄咄逼人的汀染了。

我和萧俊互相对视，彼此都没有说话。

我坐下来，握住萧俊瘫软的右手，对他说：“小时候人们都说我是孽障，喜欢我和保护我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从来不信。可是现在回头去看，我那么用力地想要你喜欢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原来只不过是为了带给你伤害。我真的就是一个那么不值得任何一个人付出的女人，我的命太硬了，我可以一个人面对所有叫人恐慌的状况，这种坚强伤害了我身边的人。”

萧俊的右手已经不能回应我，他怎么用力都不能握住我的手。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泪水。

他张了张口，声音沙哑，说：“我什么都没能给你。我想起你说只要有人在你的碗里放二两牛肉你就会喜欢他了，而你在我的碗里放了十两……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得你那天说的话还有说话的样子，我其实多希望有在你碗里放二两牛肉的那一天，我甚至想过，如果我多放一点点，你一定连下辈子都会爱我。可是……我们……”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不想他说出口，于是我微笑着对他说：“我要结婚了！祝贺我吧！”

萧俊一听，眼睛一闭，眼泪一直往耳朵里面流。

我伸手给萧俊擦了擦眼泪，说：“我很开心，你是舍不得我嫁人的。”

萧俊没有再睁开眼睛看我，他的喉结抖动了一下，然后又有眼泪流了出来。

我又给他擦了擦眼泪，说：“你不用劝我了，你也知道，我做的决定一般是不会改变的。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在我转身关门的那一刻，我隐约听见萧俊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但是又不确切。

我没有回头，就这么离开的时候我是带着永不再见萧俊的决心的，我决定嫁给石老大，若是能换得萧俊的平安，我觉得值了。

汀染叫住了我，她看着我的眼神欲言又止。

于是我说：“我会嫁给石老大的，你放心吧！”

“谢谢！”汀染看着我说。

我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我约石老大见面，说要和他商谈结婚的事。

见面地点就是在之前他给我开的那家现在基本已经废弃的拉面店里。也不能说废弃，据说晚上的时候这里还是很热闹的。

我在一个小包厢里等石老大，他刚进来的时候，我笑眯眯地走上前，然后甩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石老大一惊，猛地将我一推，很是气愤地说：“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真是给你点好脸色你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你敢打我！”

被他这么一推，我的高跟鞋当时没有站稳，先是腰撞在了墙上一个什么凸起的地方，疼得我牙关一咬，赶紧往前闪，却又一不小心砸到了桌拐上。

这个桌拐上的玻璃已经掉了一半，剩下的一部分像是尖刀一样一下子插进了我的腹部，我疼的直不起腰，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半天说不出来话。

“真没见过像你这么野蛮的女人！你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打，你以为你是谁啊？想我石老大好歹也是个人物，我说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石老大的语气比起刚才缓和了很多，可是我蹲在地上完全站不起来，我感觉捂着肚子的手上有粘糊糊的东西，我抬起手一看，满手鲜血。

石老大一见，估计怒气都消散了，抱起我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快开车，去医院！”

我皱着眉头看着石老大，哼了一声，说：“如果你把我当成你要征服的猎物，我想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我！”

石老大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哎呦，姑奶奶，求你这时候就别说狠话了，等伤好了再说，下面的事下面再商量。”

我不再说话了，并不是因为石老大的话，而是腹部的疼痛感愈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