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抱着女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坐在炉火旁的莫满阿尼什么也没问，一只手机械的转着念珠，一只手从火炉台上提过烧的滋滋作响的铁壶，斟满还剩半盏的酥油茶，抬手示意秦朗把女孩抱到炉火跟前来。

秦朗抱着女孩坐下，裹着呛人的烟气的热浪扑上来，火光中女孩的肤色洁白如玉，只是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秦朗深深凝视着女孩精致的五官，带着几分贪婪的目光尽数落在老阿尼的眼中。

莫满阿尼抬起黝黑粗粝的手指，抚过女孩的脸，停在她饱满的额头上，开始念经祷告。经文声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驱散了深埋在秦朗胸中的莫名戾气。

顿珠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愤怒的叶托阿甲嚷嚷着让秦朗将人送走，“巴桑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莫满摇至床前，手轻拍着叶托的身体，脸上依然挂着平淡的笑容，说出的话带着轻柔的语调：“顿珠家里没人，我们照料几日，等她好了，再送她回去。”

“巴桑家的男人死了！我知道，他们活该！是他们挑事，一个一个贪婪的狐狸，被几个臭商人撺掇，竟敢打八日圣地的注意！败家的玩意儿，活该他们断子绝孙……”

莫满不再说话，一只手在叶托胸前一下一下为他顺着气。

秦朗端着盛满刚熬出锅的浓稠草药的药碗，从外间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叶托强撑着支起身体，颤抖的伸手指着他，喘着粗气道“你还给她煮药，你把她给我扔回去，巴桑家的女人有毒，迟早毒死你…”

秦朗的眼中射出寒光，薄唇紧抿着，下颌骨的线条收的很紧。他冷冷的打量着叶托的脸，浑身散发着肆无忌惮的气势，然后转身迈步上楼，将木制楼梯踩的吱呀作响。

“勾人的妖精，没一个好东西！她要勾走厄姆的魂，他要毁了格萨尔……”这几句咒骂耗费了很大力气，叶托向后躺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猛然抓住莫满抚在他胸前的手，“阿满…”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暗哑的声音里藏着祈求“你得帮我…”

莫满继续一下一下给他顺着气，“你放心，日神保佑。”

“放心？我怎么放心？狼都蹲到家门口了！你得去找达瓦家的，告诉他们，我们扎西家要娶他们的女儿。只有这样才能帮绑住厄姆，才能平息黑角寨的怒火，守住日落的圣地…”

莫满依然笑着，摇头道“厄姆还小，日神会保佑他的…”

转角处的秦朗将一切都听进耳里，不动声色掀开布帘，走进卧室。

女孩正低头抱膝坐在靠里的床角，秦朗将药碗递过来“喝药”。

顿珠抬头，一双眼睛顿时被点亮了，她挪过还在微微发颤的身体，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是肉眼可见的苦，女孩却笑得很甜。

秦朗楚起眉头，她讨好他的样子总让他莫名的光火。

“阿哥，你别生气。”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小舌头伸出来舔食着嘴周围胡的到处都是的药渍。

秦朗不由得抬起手想要替她擦，却不小心碰到她乱动的小舌头，温暖粘腻的触感从指腹直达心尖。

秦朗到抽一口气，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内心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他有些愤懑的将药碗摔在桌上，大力的拖出凳子，背过身沉沉的坐了上去。

“阿哥…”

秦朗不理，不一会身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啜泣声。

秦朗压抑着怒气，转过身，冷冷的说“你哭什么？”见女孩的哭声没有停下的迹象，不由得提高了声调，“我让你别哭了！”

女孩吓得一哆嗦，马上又瘪起了嘴，一阵风雨欲来的模样。

秦朗噌的站起身，几步踱过来，恐吓的意味很是明显。

女孩立马住口了，瞪着圆目，扬起小脸，很是无辜。

秦朗的心有些发软，面上却不露声色。

突然，只听得“咕嘟”一声，女孩吓了一跳，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又抬起头来，圆目变成两弯月牙，“阿哥，我饿了…”说着竟然跪在床上，倾身过来抱住秦朗的腰身，下巴抵在他胸口，“阿哥…我要吃叶巴…”

秦朗无可奈何的长出一口气，推开女孩，刚要掀开帘布出来，就听到楼下一个老妇尖声喊到“阿珠，阿珠，阿珠哦…”

“不要脸的老女人，黑心妇…”叶托粗声的咒骂夹杂着咳嗽。

挨骂的老妇人，一下子梭倒在地，张着双腿，捶着地“哎呦，你们一个一个狠心的哦…我那可怜的儿哦…死的惨哦…是为谁哦”

“闭嘴，你们自己撺掇出的好事，连累整个那亚寨跟着遭殃…”

莫满摇晃着身体，过来扶住妇人，“吉桑，快起来，别哭了，快去看看顿珠。”

吉桑扶着莫满起身，抬起头便看到秦朗和躲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的女孩。

吉桑狐狸般的眼睛扫过床上喘着粗气的叶托，一脸慈爱的莫满，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挺了挺身体，柔声柔气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阿满啊，顿珠可是我唯一的孙女。你们救了她，我替我那短命的儿子谢谢你们，可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在厄姆房间里睡了几天几夜，你让她以后…”

“闭嘴，给我带人滚！”

吉桑也不理叶托的怒吼，只紧紧握着莫满的手，“老阿姐，你是好人！厄姆是个好汉子，我们阿珠那样貌，谁不说好，配你们厄姆也配的上。阿姐，我们巴桑家是遭了难，只要你们肯娶顿珠，我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你休想！”

秦朗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只感到柔软的手指伸进他袖口，“阿哥…”

他转头，直觉女孩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一种奇怪的念头闪过脑海，他若不管她，她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