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议完事后，李子夕叫住柳凌风：“你随我去见下顾飘飘。”

柳凌风浑身巨震，眼睛迅速红了。

柳凌风颤声说道：“这十年，她、她一直不肯见我。她，她……”

李子夕点了点头。

柳凌风惊叫道：“怎么可能？我算过，她最少还有五个月寿命。”

李子夕没有解释：“走吧。”

柳凌风失魂落魄地跟在李子夕身后。

柳凌风虽只筑基，但在梧州位高权重。权柄之重还在几位仙人之上，仅次于李子夕。

这时走起路来却是踉踉跄跄，形同醉酒。

走到偏院那，柳凌风推门进去。

一个二八佳人，正盈盈俏立在庭院中。她浅浅一笑，俏生生地说道：“夫君，你回来啦。”

刹那间，似时光流转，柳凌风回到五十六年前。

那时两人新婚燕尔，好的蜜里调油。柳凌风每次回去，她便站在院中，迎接她的夫君。

一如今日。

只是今日……

她音容依旧，笑容依旧，眼里的爱意依旧。

但，她气若游丝，命悬于一线！

一股巨大的悲怮，铺天盖地般袭来。

柳凌风猛地双膝跪地，跪倒在地。

他捂着双眼，号啕大哭：“飘飘，我对不起你啊，是我辜负了你啊。”

顾飘飘蹲下，依偎在他身旁，笑道：“你我夫妻，说什么对不起。夫君，你陪我说说话，好不？我俩整整二十年都没好好说过话。”

柳凌风用力擦干眼泪，说道：“好！”

两人便抱在一起，说着一下子便变得永远都说不完的话。

曾经的甜蜜、曾经的恩爱、曾经的幸福。曾经的种种，太多太多了，怎么讲都讲不完。

柳凌风越说越快，说到后面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很多话再不说，就永远没机会说了。

说着说着，柳凌风浑身一僵。他低头一看……

怀里的佳人，已消失不见！

柳凌风向来敬李子夕如神。可生平第一次，他跳了起来，冲着李子夕吼道：“飘飘嘞，你还我的妻子。”

李子夕长叹一声：“顾飘飘说，她不想你见到她，衰老垂死的模样！她只想要你记住，她最美时的样子，她最爱你时的样子。”

柳凌风呆呆地说道：“可是我还没告诉她，她走的这十年，我每天都在后悔。我无数次想接她回去。可她走得太绝情，我、我不敢面对她。我还没告诉她，我的妻子一直是她，柳府里的主卧也一直只属于她。我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我……我……”

柳凌风失声痛哭。

这个在梧州位高权重的男人，坐在地上，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李子夕拍着他的肩，说：“走，喝酒去。凌风，今天我不是什么剑主，只是你的朋友。你我共醉一场！”

灵酒其实是毒。

可只要能让人忘记烦恼，是毒又如何？

柳凌风一口一口地喝，喝得大醉。

醉了的他抱着酒葫芦，傻笑着问：“子夕啊你那么聪明，你能不能告诉我，明明我和飘飘，曾经那么的相爱，可为什么，我和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因为你跑的太快了，她跟不上你的脚步。爱情路上，一个人等另一个人，等不了太久。”

“子夕啊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要辜负飘飘。”

“我信。顾飘飘也信。她其实早看明白了。你和她闹成这样，不是因为你变了心，而是因为，这就是人性！”

“人性？”柳凌风大着舌头问。

“是啊。人性便是如此，情不长久，久情必伤！”

“不对，”柳凌风挥舞着手，大声反驳道：“你和你的道侣多相爱啊。你和她们能爱到地老天荒！”

“可你别忘了，我的道侣不只一个。”李子夕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或许长情，但并不专情。是我对不起她们。”

李子夕叹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爱情。顾飘飘曾经对我说过，她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一味的要求，你只能爱她一个。她却忘了，她还是曾经的她，你却早已不再是曾经的你。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哪能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一爱几十年。”

“凌风，顾飘飘其实早就后悔了，她也原谅你了。”

“我不明白，”柳凌风大着舌头问道：“她既然原谅我了，为什么不肯回去？”

“懂了，不一定能放下。她放不下。她只想安生地度过最后那几年。”

柳凌风沉默了。

直直地看着手中的酒杯，柳凌风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和万清和早就分手了。”

“我曾经以为，万清和是我的灵魂道侣。她是筑基真修，美丽又大气。她善于理政，能补我所短。曾经我真的以为，她比飘飘更适合我。飘飘只是我人生路上的过客，她才是我最终的伴侣！”

“我错了。飘飘是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心里只有我。但她不。她的权力欲望强到可怕，她的野心大到可怕。她不止想掌控我，她甚至狂妄到想掌控整个梧州！”

“我对她毫无防备，她差一点点就得逞。好在她待手下极是苛刻，有人背叛了她，将她的阴谋全盘托出！”

“那晚，我和她彻底翻脸！”

这事李子夕清楚，当时闹得很大。

但李子夕选择袖手旁观。

若是得自己的全力支持，柳凌风还是输了。那只说明，他不适合待在这个位置上。

柳凌风涩声说道：“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女人狠下心后，竟会如此绝情！明明早上我还和她巫山云雨，极尽缠绵。可她一转身，就是致命一刀！”

“若不是你给的保命灵符，我当时就已经没命！”

“一击不中，她迅速远遁，便召集手下，想架空我。”

“她精心布置多年，我猝不及防，被她打的狼狈不堪。”

“好在我在自在仙城的根基，远非她能比。缓过神来后，我迅速反败为胜。”

“我没杀她，放她离开。”柳凌风苦笑：“她跟了我多年，我真没办法下死手。”

“那一战，我是赢了。可我的心却碎了。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世上只有一个顾飘飘。只有她，才会全身心地为我付出。只有她，才值得我投入全部的信任。我特别后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

“她不在了，她永远不在了！”

“从此这世上，只有柳凌风，再没顾飘飘！”

说完这句话，柳凌风头一歪，沉沉睡去。

便是睡梦中，嘴里都念着顾飘飘的名字。

可，佳人已逝，再思念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