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从眼前消失之前，上面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迅速转为白色，泛着随机出现的大量雪花点。

易芸芸很自然地将这些雪花点跟宇宙背景辐射联系了起来。随后她想到研究院里有一些师兄坚称雪崩病毒和宇宙背景辐射有直接的关联。

不过文仁节私底下认为他们只是想正大光明地摆弄电视，在枯燥的研究院学术生涯中，收听联邦内的综艺节目。

反正这个方向始终没有新的发现。长期观测宇宙背景辐射的师兄们也早已变得神神叨叨的，每个时辰都要起卦，问一问这个宇宙还能不能挺到两个小时以后。

这些能展示出黑暗魔法的石碑，和宇宙背景辐射，或者和雪崩病毒，有什么联系？

易芸芸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余光猛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此时这个身影也正处于急遽消逝的状态。

“林铭？”

不自觉喊出声，下一刻，易芸芸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已经回到荆棘网络中自己的洞府了。

合租的扬娜正看向自己：“你也认识林铭？”

“认识……啊？”易芸芸有些混乱：我们在说同一个人吗？

“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吧，名字念起来都是这种古怪的调调，而且看起来是同一个比较罕见的种族……啊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就真的是比较少见，棕瞳孔，黄皮肤，黑头发，很像一个古老的传说中的人种。”

这样的话，那大概率是同一个人了。在祭坛上看到的那个身影，自己也没有认错。

易芸芸怔怔地看了一会扬娜的面孔，又摘下来自己睡前戴上头顶的帽子，有一阵恍惚。

从高考后，进入S节点城的研究院，将自己的世界观从唯物主义切换到形而上学，通过道家术法的学习又回到唯物主义。随后从一个世界跳跃到另一个世界。哪怕是这个过程中，易芸芸也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过多的不真实感。

但是现在那种不真实感正在加速涌上心头。甚至有些荒谬。

“他住在哪里？”易芸芸问道。

“巧了，”扬娜察觉到面前的这位天才少女有些不对劲，不过没有想到要进一步深究，回答道，“跟我的表哥，还有我们在巴卡试炼里认识的那个方珂。他们三个人住在一起。”

易芸芸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头：“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可是我们睡了三天。”

“嗯？”

扬娜打量天色，天还没亮，大约是凌晨三四点的样子，说道：“我是说，我们保持睡觉的状态，在巴卡试炼里经历了三天。难道现在不应该再睡一觉？”

“啊？”易芸芸发觉自己没有适应这个世界的脑回路，“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据说巴卡试炼后，可以重新选择学习的方向，我觉得你会被黑暗法术系招揽。如果要上课的话，学生会的人会至少提前一天开始想办法在荆棘网络里通知的，我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样啊。”易芸芸说完，走向窗台。

洞府中央的广场上还是有灯光在亮着。

一如天空中的星辰。这个世界的星星亮得耀眼，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星星不应该这么亮的。它们应该和远去的回忆一样暗淡。

回忆。

在研究院的命理学中，把每个人的人生中的十年，定义为一个单位。这个单位，就是大运。此外，有一个天干、一个地支，两个符号来轮值这十年，主宰此人在这十年的感受和经历。大运结束之后，轮值的干支切换，有的人可以平滑过渡到自己的下一个大运，而有的人，生活会立刻天翻地覆，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在新的大运再经历几年，回忆起来上一个大运的事情，就会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是追悔，还是感激曾经的自己？不一而足。

易芸芸目前正在经历的大运，便是起运于高考结束后，如今已经走到了第六年。与上一步大运相比，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此前的大运所经历的事情，相关的回忆多数已经变得不确切了。

后面会如何发展呢？

比起这些实实在在的经历，命理学上形成的认知还是过于单薄了吧。

易芸芸再次回过神，发现扬娜已经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睡着了，正要坐回床上练习打坐，忽然手上的帽子一抖。

“这是阅读器上收到新消息的振动？”易芸芸心底纳闷，“在这个世界如果要给我发信息，应该离我非常近才行。”

要近到大声说话，彼此能听见的距离。

消息的来源是徐孚先。

“学院会派遣调查组来找你。如果问你在普塔学院有什么打算，你就说你想要创建新的学派。”

“新的学派？”易芸芸内心嘀咕着，给徐孚先回信息：“师父你在哪？”

“文仁节很快会来找你的。应该。”徐孚先答非所问。

易芸芸放弃了追问。忽然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所在的洞府，起卦推算出正是徐孚先口中的调查组，径直打开了门。

来人是几位高年级的学长。

为首的人看到门被打开了，明显一愣，迅速打了个招呼，客气道：“是易芸芸吗？既然你已经醒了，咱们去一趟教学主楼？”

“校长想要见你……啊，是关于这次试炼的事情。”

……

教学主楼的某个房间，院长切德里克屏住呼吸，盯着中央的显像井。

巴卡试炼在五分钟前宣告结束，他想知道这次关于这次巴卡试炼，灵界给予的评级。

如果评级为低，说明这一届的学生并没有获得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只需要调查个别表现比较好的同学，看能否获得新的知识，来填充学院的知识库，就好了。

评价为中，就有可能值得为这次巴卡试炼确定几个课题和研究方向。

现在来看，就祭坛上的黑暗系法术，就值得一个中等的评价了。切德里克关心的是灵界会不会给一个高的评价。

高评价意味着本次巴卡试炼的价值极大，灵界也很感兴趣，不仅需要尽可能从参加试炼的人身上挖掘新的学识，而且，未来若干年，学院的研究方向需要迎来一些转变。

最大的影响，就是切德里克需要立刻更新自己手上，用来辅助自己做出决策、管理学院的卡组。

这个卡组最初的原型是一副塔罗牌，经过几百年在历任校长手上不断重构，已经大换血了数次。每次学院和现实世界遭遇重大事件，时任校长都有义务更新其中几张近期未曾抽出的牌，用以做出顺应时代变迁的决策。

法耶推开门走了进来，流着眼泪打哈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天哪，怎么又挑半夜结束……这次要更新卡组吗？”

“灵界还在评估，”切德里克说道，“不过我觉得肯定是要更新一两张。”

“评估这么久？”法耶嘀咕了一下，拉开一张椅子坐好，“要不别用卡组了，太原始了……”

切德里克冷笑道：“用你这几十年极力推广的什么硬币占卜？”

“对啊。”法耶开心地拍了下桌子。

切德里克把视线转移到显像井：“学不会。”

“评价出来了。灵界给了个高评价。”

瓦塔在一旁纳闷：“这次怎么用了这么久？”

“不重要，”法耶说道，“几个涉事的学生醒了吗？我把文仁节带过来了。就是走进亡灵之城的那个，那是我的助教。”

“涉事学生？你一会别提这个字眼，我怕你把他们吓退学。”

“都在路上了。你和那个文仁节，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关系不错啊，这么多年，你就安排了这么一个助教。之前那么多人求你，你都没答应。他看起来挺年轻的。”

“上周。”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