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众神来说，人族的信仰只是作为一种力量的来源，是一种可以持续补充的资源。

但对于信徒来说，信仰却是他们的一种精神需求。

甚至于是他们人生的意义之所在。

卡里恩想要让人族不再是被众神支配，甚至可以的话还想想釜底抽薪，让众神失去来自于主世界的信仰来源。

但这并不意味着卡里恩想要让全部人族改变信仰，也更不是想让他们没有信仰。

对于一部分信徒来说，他们的信仰可能从出生就伴随着他们，剥离掉他们的信仰，可能就剥离掉了他们的灵魂。

所以卡里恩认为，现在为众神奔走的教派中，所有高层管理者怎么处理掉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在教派的底层，特别是那些将教义奉为人生意义的信徒，卡里恩却觉得不行粗暴地去剥夺他们对于信仰的需求。

更适合的做法，是提取出这些教义中积极正向的核心，然后将教义核心跟神本身做一个区分。

“当你去接纳光明教会底层的教徒、信徒时，千万不要急着去否定他们原有的信仰。”

卡里恩继续向辉进行着剖析。

“你要做的，是肯定光明带来的各种积极的因素。包括正义、勇气、和平、乐观、团结等等……

“与此同时，可以弱化神在这些积极因素当中的影响。

“因为大部分信徒，并不会分清楚，他是因为信仰光明之神才信奉光明，还是因为信奉光明所以才信仰光明之神。

“你要做的，就是要让信徒领悟到，他们信仰的核心是光明，因为光明之神代表着光明，所以他们才信仰光明之神。”

辉闻言捏着下巴陷入沉思，认真分析卡里恩这番话的里面的逻辑。

“你的意思是说，将光明这个信仰的内核，置于光明之神之上。

“假若未来有一天，光明之神无法代表光明，不能给信徒带来光明。

“那么光明信徒，便不会将对光明的信仰，指向光明之神，而是指向另外一个他们认为可以代表光明的神？”

卡里恩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个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争夺对于光明教义的解释权！”

顺着卡里恩的思路思考下去，辉无法觉得自己的思路开阔起来。

再次看向卡里恩时，眼睛当中只剩下钦佩。

“当然，想要实现这种转变，需要具备两个条件。”卡里恩继续说道：

“第一是你必须也是真心信奉光明，特别是它所包含的那些积极的因素。只有你真的相信光明的力量后，你才能带动信徒在信仰上的转变。

“我不管你现在信不信光明，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去接触那些真正带有这些积极因素的人。跟他们接触多了，你自然就会受到这些积极的感染。

“光明是什么并不重要，它只是一个盒子。装进盒子里面的那些积极因素，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能感染人的。

“第二条件是在方式上要恰当，抛弃掉你作为圣阶或权柄执掌者的上位者心态。站在那些信徒的教徒去思考和制定策略，否则就只会变成一种形式上的颐指气使。

“如果你自己无法产生对那些光明信徒产生共鸣，那就带上你的小女友，她可以给你在感性上提供很大的帮助。”

辉愣了一下，“你说带上米莎？”

米莎是辉的挚爱，之前为了拯救和修复米莎的灵魂，辉还处心积虑地将洛思这个古堡亡灵释放出来。

当然后来辉是通过跟卡里恩合作的方式，获取到了洛思的帮助。

米莎的灵魂修复完毕后，还一直托付在洛思那里进行保护。

“你现在已经完全复活了，也基本摆脱了黑暗之神对你的梦魇控制，想要保护好米莎已经不是难事，再不济你还有机械神教的梦界协助。

“但最关键的，还是你的本心。

“你具备极强的天赋，在我看来丝毫不亚于特拉维斯。你的能力也必然可以给整个人族带来巨大的帮助。

“但是你过往的人生经历，可能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以至于有时候可能会无法和他人共情。这或许会阻碍你去理解光明的积极因素。

“但作为你内心中的那一束光，米莎可以带动起你的情感。她的积极和乐观，也可以让你更容易去感悟那些光明信徒的心灵。”

辉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理解你的意思，这对于我来说，也可以算是一场心灵的救赎。”

“你能够理解就好。”

通过一次长谈，卡里恩非常认真地劝导辉去信奉光明。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提取出光明教义当中的精华。

而辉在结束了跟卡里恩的谈话后，便又在梦界中，参加了一个聊天室。

这个聊天室当中汇聚的，正是此刻正在奥洛王国活跃着的梦游者。

他们此刻正在那里，融入到光明教会的底层中，推动一场关于光明正统的变革。

而辉在这个聊天室中，是真切地感受到这些梦游者对于追求光明的热情，他甚至可以看到他们在表达观点时眼睛当中迸发出的光明。

但正如卡里恩所说的，他们追求的这个光明盒子里面套着的内核，跟光明教会现在所颂扬的，还是有差异。

其中最大的差异，就是他们的光明盒子中，还加入了“平等”这个积极的因素。

感受着这些人的热忱，辉忽然觉得，信奉光明，似乎也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

奥洛王国，安陆男爵领，碧河镇光明教堂。

在每周的教堂祷告结束后，按照惯例，教堂神父会聆听来自信徒的忏悔、求解或者诉说。

和往常一样，绝大部分信徒在诉说的同时，也会向牧师进行求助。

作为神父的维拉，听到信徒的诉说和求助时，他都是会一一记录下来，并向信徒进行劝导，在神的护佑下，他们的苦难都会得到解脱的。

最后，收取信徒的聆听费。

并使用魔法安抚他们的焦躁的心灵。

聆听结束后，维拉便麻木地将纪录下来的内容都捆成册，然后保存在他的书房里。

打开书房，维拉把本周的聆听册放上书架后，侧过头，看到书架上已堆满了他几十年来收集的聆听册。

这让他不妙有些感伤。

他还记得，在他刚从教会学校毕业，成功考上光明教职时，是怀揣着满腔热血来到碧河镇这里担任神父的。

他当时就在想，要给镇上的所有居民，都带来光明。

于是他积极布道，聆听信徒的心声，并且也去努力解决他们遇到的困难，将神的福祉带给他们。

他会在聆听完信徒的诉说后，根据他们的情况给予帮助，如果自己解决不了，便向上一级的区域主教申请帮助。

但很快维拉就发现，向上面申请的帮助，能得到的回应寥寥无几。

但向民众收取的聆听费，却都是要照常上缴。

尽管维拉已经在努力帮助信徒解决困难，但很明显，他一个人能起到的作用非常小。

而且他也发现，信徒遇到的绝大多数苦难，其实是来自于领主，或者是城镇官员的压迫。

维拉只是一个小小的神父，他根本改变不了这些。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使用他学到的魔法，让信徒的内心得以宁静。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正当维拉感伤时，他听到外面似乎有脚步声。

于是他退出书房，来到了教堂大厅，看到了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正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你是来祷告还是来诉说的？”

年轻人笑了笑，说道：

“我是来应聘教堂职工的，我想跟您一起，给民众带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