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这种提问方式让克莱恩有些意外。

正常的审问，不该像斯科特一样，上来便是命令式的口吻。

姓名！年龄！国籍！

全部给我老老实实地吐出来，不要耍花样！

而不是现在这种，奇怪的问句。

你是谁？

“我是谁……你们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克莱恩断断续续地回答，但似乎黑桃九并不满意，他再次三振长矛，高声喝道。

“回答我，你是谁！”

克莱恩很肯定，关于自己与红桃七等人的交集，美德会的人早就一清二楚了，这位黑桃久也已经对自己有了很充分的认识。

这注定是场不同寻常的审讯。

“格尔曼……斯帕罗。”

“你为什么出现在梅拉达斯赌场？”

“我接受了一个调查委托……”

克莱恩咽了咽口水，说话的功能正在慢慢恢复。

“一个叫安格尔·布朗的人，我在一个酒馆遇到了他，他委托我去寻找他失踪的女儿塞西莉亚。

“我们调查了塞西莉亚最后出现过的房间，发现了一些和走私濒危动物制品与邪教徒活动有关的痕迹。

“最后我们通过各种手段，选择从梅拉达斯赌场可能存在的违法动物制品交易开始调查。

“没想到我们不仅撞到了违法交易现场，还撞到了偷猎者和邪教徒黑吃黑的现场，甚至撞到了教会荷官将偷猎者与邪教徒一网打尽的精彩场面。”

克莱恩选择实话实说，看看这个黑桃九到底想要套自己什么情报，再随机应变。

“你是怎么遇到安格尔·布朗的？”

“先生，我说过，我是在一个小酒馆里遇见安格尔·布朗先生的……”

“安格尔·布朗为什么会选择雇佣你？”

“……我们当时在酒馆里进行交谈后，我说服……”

“你为什么选择安格尔·布朗？”

“……”

对方的问题越来越尖锐，并多次打断克莱恩的叙述，以一种强硬的态度逼迫克莱恩挤出重要的真相。

“我是个杀手，我只是在选择合适的客……”

啪一声响指，黑桃九再次打断叙述。两人之间投影出一个监控影像，那是安格尔在广场上和常透途的交谈经过。

“你是在大肥鱼广场上遇到安格尔·布朗的，你选择他，也只是因为你听到了安格尔与占卜家的交谈，在酒馆里的相遇，只是你刻意而为的。”

黑桃九大手一挥，更多的图像被投影在两人之间，格尔曼在人群中跟踪安格尔来到小酒馆的姿态被监控系统断断续续地记录下来。随着黑桃九的悉心整理，格尔曼留下来的所有生物信息，一并展现在克莱恩眼前。

这是一次，现代科技的【占卜】。

虽然拜亚姆的城市系统没有贝克兰德那么完善，但也足够在这里勾勒出格尔曼·斯帕罗在拜亚姆的足迹。

“……你们都知道了，干嘛还要问我呢？”

“那么，你都已经在这里了，又为什么要向我说谎呢？”

“……”

克莱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格尔曼·斯帕罗】这个身份只是活跃在贝克兰德地下城，那里是一个彻底的技术黑洞，超越时代和落后时代的技术在那里同台竞技，可就是没有一套互通的情报技术系统，完全做不到像贝克兰德和拜亚姆这种城市系统水平。

时间的紧迫和经验的短缺，让克莱恩在拜亚姆的扮演明显有些水土不服。光是使用背景存疑的银行、没有系统记录的生物信息，还在主流社会城区招摇过境，就能给潜在的敌人留下丰富的情报。

当然，事实上，现在的克莱恩想说也说不出来啥，幻灭余烬留下的混乱打烂了他的正常逻辑，还组织不起来足以解局的思维。

他只能隐约感受到对面黑桃九在给自己挖坑，但迷迷糊糊地想不出更好的答案，只能晕晕乎乎凭下意识的反应，对审问进行一些微不足道的防御。

“……不对……”

克莱恩皱起眉头，强行思考让他头疼欲裂。

“我没有去过大肥鱼广场。”

格尔曼并没有去过大肥鱼广场。

当时在广场上围观常透途和安格尔的，是梅林·赫尔墨斯。格尔曼这个身份真正在拜亚姆亮相，是第二天在监控死角里突然冒出来的。那天格尔曼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和安格尔交谈完就快速恢复了梅林的身份。

唯一的瑕疵是，由于时间太短，克莱恩还没来得及找个人形密偶，梅林和格尔曼两个身份无法同时存在。

但是这两人不仅留下的行为数据完全没有交集，分析ai没有任何理由将毫不相关的两人连在一起；而且自己身上的命运在【虚无】的影响下，很难观测到真实的走向。

“不，你去过大肥鱼广场。”

随着黑桃九大手一挥，一个窗口在克莱恩面前弹出，那是在酒馆中捕捉到格尔曼与安格尔聊天记录的摄像头，他们的谈话都在AI的帮助下通过口型捕捉还原了出来。

接着黑桃九上指天花板，安格尔的声音从隐藏音响中传出。

“……当时在赌场里，我躲在安全出口里，看到格尔曼去追杀了那些穿着暗黄色披风、深绿色裤子的人……

“……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格尔曼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我突然想起，那个西大陆人的占卜……三分之二的黄、三分之一的绿……那些人是抓走我女儿的邪教徒！

“是的，我确定！格尔曼在帮我追杀邪教徒！”

录音戛然而止。

“【三分之二的黄，三分之一的绿】

“这是安格尔对天鸣教团的唯一描述，可是这条信息并没有在酒馆谈话中被提及，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条情报的呢？”

还没等克莱恩反驳，安格尔与常透途的交谈被五指放大。

“事实上，安格尔的生活中，这一条信息只出现过一次：

“在常透途的占卜中！”

大肥鱼广场的视频再次播放，画面中的所有人都顶上了一个个圈，一些细密的文字逐渐浮现在圆圈周围。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私密的谈话呢？

“于是，我将这段监控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做了一次占卜。

“有趣的是，在这个片段出现过的所有人里，竟然有一个人，在同一个问题的反复占卜中，给了我和你一样的结果。

“占卜的内容是符合事实的吗？不，正确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而你，和他一样——一样的怪异、违和——

“一样的【与众不同】。”

绿圈忽然全部熄灭，只剩下一个被标记的幸运儿。

梅林·赫尔墨斯。

“回答我，先生：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