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继承记忆而已，怎么会要和人道别？青芜丝毫没有意识到，当祭司说到小情人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景远洲。

祭司也想到了这层，不悦的抿抿嘴，随后抱着手臂，缓缓落地。

他猛地一手揪住了青芜的毛绒耳朵，“你个小灵猫，才一段时间没见，还真的跟着那人类跑了！”

祭司下手的力道不重，手指还没忘了在猫耳朵上揉了一把，见青芜不满的看着他，又若无其事收了回来，叹声气，“没小时候好玩了。”若是小时候的青芜，绝对会故作老成，藏着自己想要骂人的眼神，哪会这么活泼。

读取到祭司心思的青芜愣神片刻。

……

幼时，长着两只尾巴的青芜因为好不容易挖来的灵果被对面山上的同族抢走，头埋在草堆里哭了半天。

祭司将它拎起来，告诉它，要上向上面的神族学习，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它以后是要继承神位的人，绝对不能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影响到自己。

祭司的话，是灵猫的信仰。

小灵猫一直到化形再也没哭过。

在青芜心里，当时的巫山之中，最接近于神族的就是神秘莫测的大祭司。天底下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青芜瞅了他一眼，在记忆里祭司总是一副端庄神圣的样子，现在怎么像是换了个人？连魂体上残留的力量都不及之前的千分之一？还被她窥探到了记忆。

似是读出了青芜内心的想法，祭司眯着眼开口道，“小青芜这是在好奇什么？”

察觉到一丝丝危机，青芜收回灵力，装作乖巧。

真是可爱兮兮的。

祭司看着她这副样子，小声嘀咕：“真不知道那个老顽固，是怎么舍得让你断情绝爱的。”

声音虽小，却清楚的传入了青芜的耳朵。

青芜忽而开口，“祭司，您身上的气运似乎变了。”

在以前，以她的修为绝对看不透祭司的气运，今日怎么会看得如此清楚。

祭司幽幽看着青芜，忍住蠢蠢欲动再揉一把耳朵的心思，冷哼，“为幼不敬。”

青芜正想要开口反驳些什么，就看见祭司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正经，“青芜。”

这喊人的方式像是在点名，让青芜生起了一种幼时被查课业的感觉，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就是祭司为她解惑的时候。

“巫山之中，神顺运而生。能爱世人，亦能爱一人。两者的爱不同，智者往往也难权衡。”

“在巫山之中，你的天资最佳，和人类的羁绊也最深。”

“本以为老古板会将你养成个小古板，没想到命运使然——你与那个人类注定生生世世纠缠。”

“倘若你像画本子上为那小情人，行祸事，造杀虐，致国土沦亡，生灵涂炭……”

祭司叹了口气，情爱最易让人失去理智。

青芜看着祭司，沉默了片刻，明白了他心里的担忧。随后一字一顿发誓，“倘若我为一己之私，制造祸端，就让我的所有灵力还于巫山。”

灵猫失去了灵力，就等同于失去生命。而归还于巫山的灵力会顺应天道，创造出下一个继承者。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惜了，你的小情人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世界上，不知道要多痛苦。”祭司看着青芜，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却装作不忍心的样子，摇了摇头。

“命定之人生死会与我捆绑在一起。”青芜冷冷开口，“祭司大人，您所想象的事情，不会发生。”

誓言生效。

“你舍得？”祭司诧异开口。

青芜淡淡陈述，“倘若我为了他做了错事，那么他也未免无辜。”

祭司看着青芜和那个人类死死捆绑在一起的命线，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被绕了进去。本想提醒青芜不要为了一个人类失去理智，没想到，直接让青芜承认了他是命定之人的身份。真是亏了。

大亏！

灵猫一世，只会有一个伴侣。被打下刻印的人类，会生生世世与人类结成缘。至于是善缘还是孽缘，全看造化。

人心易变，这些人类就连一世只爱一个人都不一定能做到，又谈何生生世世？

千万年以来，无数灵猫自以为找到了命定之人。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在轮回中凉薄变心，最后陷入极端的疯狂。

在这些人里，不是没有情深之人。可是，当他们看着所爱之人容颜不老，自己却华发丛生，心理又能真的平衡吗？灵猫和人类本就是不平等的。走到最后，总有一方会陷入痛苦，从未例外——

……

祭司想到这，对景远洲刚淡下去的杀心又逐渐生起。这辈子他若是出来的早一点说不定就能“棒打鸳鸯”了，真不晓得这么大的地方，他们两是怎么这么快就能碰面的。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其实，烙印早就打上了。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遇见他。”青芜尾巴晃了晃。

“什，么，时，候。”祭司面无表情，旁边的窗户震了震。

“当他心脏里放着我尾巴的时候。”青芜回答，“只是当时和他的联系不深，没有察觉到他是命定之人。在刚刚第一遍发誓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了他心脏的跳动。”

青芜也顺势看了一眼景远洲所在的方向，“很奇妙，即使隔了这么远，我也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说到这里青芜眼里带着笑意，“所以我又发了第二遍誓，确认了他是我的命定之人。就算他不是，那他也是最完美的眷者，生生世世也只能供奉我一个。”

得知真相的祭司咬着牙，原来让他们相爱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是自己。

青芜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是对于祭司一直欺骗她的一个小小的报复。

谁让祭司一直骗自己，灵猫爱上人类会死，害得她担心了这么多年。

祭司板着脸，“既然这样，那你和他也没道别的需要了。不过他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到时候他见到的，可就不是自己熟悉的爱人了。

祭司冷笑一声，眼里带着怜悯。

……

当你的爱人眼里包容众生，而你只占据千亿年里的短短一瞬，你还敢一腔孤勇的爱着她吗？

景远洲从梦中惊醒，心脏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窗户无声开启，景远洲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无一物。

“青芜？”

景远洲心生不安。

一个眼熟的白发男人如幽灵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看见景远洲没被自己吓到后，他扯了扯嘴角，“没意思。”

说完，男人扔了一块石头给景远洲。

“拿着。”

景远洲刚接过石头，在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副光幕，将祭司和青芜刚刚的谈话展现在了他面前。

“这是留影石，就让我这个做家长的当一次好人吧。”祭司想到青芜刚刚发誓时，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冷哼一声。

景远洲在看见青芜发出的誓言后，声音沙哑，“她没有必要为了我……”

祭司冷漠的看了景远洲一眼，“别得了巧，还卖乖。既然她选择了你，那么我也勉强承认。”

“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这条路，回头即是死路。既然是自己求来的缘分，那就握紧了。”

景远洲：“妄念成真，甘之若饴。”

祭司甩手离开，他不想看到这男人得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