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副社长现在醒了没有？我们今晚难道要在这片树林里过夜吗？”——

支寐无看了眼此时好像睡得很舒服的蔡双，便气鼓鼓地瘫倒在旁边：

“这小子睡得倒是安逸，可恶！我也要睡！”

然后用懒散的声音知会李乔：

“喂……战友……”

对方看过来以后她还故意用欠揍的表情抛了个wink：

“接下来……我们两个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说完倒头就要睡，李乔立马慌张地跑到她身边：

“你还真能睡着啊！”

支寐无用胳膊支起了一点脑袋：

“有什么睡不着的？要知道管理好睡眠才能更好地掌控自己的身体。”

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哈啊……我今天可是没少遭罪，早就困了，你要是不想睡就负责守夜吧。”

李乔看她还真的就要那么睡去，立马替自己争取：

“喂……我可不想守夜啊，话说我来守夜的话也没什么意义吧，我又不是老支你！”

支寐无知道他是害怕遇到什么危险情况，携着倦意继续补充了一句：

“放心，真要有危险的话我马上就会醒过来的。”

可是没等她睡了多久，就又被李乔的声音烦醒了：

“老支……支警官，你还醒着吗？”

她忍着怒意，赌气一样不想把眼睛睁开：

“还不睡觉是想吃拳头吗？”

“不是……我不是不想睡，就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过夜，我实在是睡不着啊。”

看对方还跟自己聊起来了，支寐无这才烦躁地瞪开眼睛：

“什么？难不成还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所以说小孩子才烦人啊。”

视线刚变清晰就看见了李乔放大版委屈到泛红的脸：

“哇靠，你挨我这么近干吗啊？”

她腾地一个挺身就原地坐了起来，看得李乔感慨了一下这股好身手：

「原来她还真的马上就能醒啊。」

见对方的怒气值已经积攒到了顶点，他立马做了两下“息怒”的手势：

“抱歉、抱歉，现在我知道你真的能立刻醒过来了，不会再打扰你啦。”

支寐无倒是想躺回去再睡，可是困意被这么一折腾减轻了不少，扫视了一下平时嘴巴最严的李乔：

「现在说不定能套点话出来？」

“李乔，你是害怕吗？”

她找了个话题当作合适的开头，李乔果然跟自己聊了起来：

“啊……被你发现了？其实还真的有点……”

说到这里他窘迫地抓了抓脸。

「什么叫有点啊，你小子分明怕得睡不着觉。」

支寐无在心里嘲笑了对方一下，又继续先前的对话：

“那你以前都是怎么睡的？”

她把身体往那边挪了挪，像说悄悄话一样以此降低对方的防备心。

“不是有高质量睡眠仪么……我觉得那个还蛮好用的。其实我从小睡眠就不是很好，自从有了那个睡觉省心多了。”

「是怕做噩梦吗？」

支寐无在心里寻思了一下，要说“高质量睡眠仪”那玩意的用处，好像就只是减少人做梦的概率而已。

“支警官没有睡眠仪不会不习惯吗？”

支寐无愣了一下才回答：

“啊、我压根没用过那玩意。”

李乔因为这句话把眼睛瞪得溜圆：

“什么？一次都没用过吗？为什么？还以为像支警官这种注重效率的人一定会喜欢睡眠仪呢。”

支寐无这才像是被发现了什么弱点一样，视线开始闪躲：

“没什么……我就是单纯地讨厌被控制的感觉罢了。”

李乔愣了一下后，露出苦涩的笑容：

“是这样啊，也是啊，像支警官这样优秀的人一定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吧。”

支寐无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便抬眼看他：

“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李乔的视线落在两人之间的草坪上，语气添了些落寞：

“嗯，支警官可能想象不到……像我这种安然接受N市所有便利的孩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想可言……N市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城市啊，在这几乎想要什么都能很快得到，稍微有点欲望立马就会被满足，我实在是想象不到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支寐无完全没能体会少年所说的这种烦恼，即使N市一直是世界上公认的理想城市，但普通人的生活跟有钱人能体会到的日常还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你在炫耀吗？”

她瞪了一下在自己眼里“矫情”的温室花朵。李乔也及时意识到她在生什么气，立马开始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他犹豫了一下才把后半句坦诚地说出口：

“我的意思是……我总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支寐无这才挑了下眉，看向他：

“为什么要那么想？”

李乔被问得有些尴尬：

“嗯？就、感觉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就只是个‘消费者’。”

支寐无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当‘消费者’怎么了？”

李乔知道这句话有歧义：

“不是那个‘消费者’啦，我是指生态用语的那个——就是说我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只是在消耗东西，对其他人或者事都没什么贡献……”

他又消沉下去，支寐无还是没明白：

“没贡献也没什么吧？也不是每个人活着都对社会有贡献呐。”

李乔听到这句话后蜷缩了一下：

“可那样……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他抬眼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支寐无：

“这样的人和家畜有什么区别啊？”

支寐无眨了下眼睛：

“因为你不会被吃？”

“可社会大环境叫你做什么，你就去适应什么，难道不是一种‘被食用’吗？”

支寐无这才明白对方到底在担忧什么，舒了口气：

“噢，原来你是在担心会失去‘自我’啊。”

看对方一副蔫掉的模样，她继续说道：

“那试着去保持自我怎么样？”

李乔朝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

“多问问自己‘为什么’怎么样？在做一件事、下一个决定之前，先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做，你能得到什么，和‘惰性’做对抗怎么样？起码先确保自己所做的决定有意义，再来依靠这些意义来规划自己的重心怎么样？”

“当然，前提是你做这些决定时的依据不能是没办法解释出来的‘开心’，那样又会变成被‘惰性’驱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