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挺懂事一个小孩，就是命不太好……”——

聂运仰着脑袋看他：

“你们怎么知道他命不好。”

老板本就想就着刚才陈一的不礼貌解释一下，就趁这个机会开口：

“他啊，学习挺好，还懂事，就是家里穷，父母都是做体力活的。他老爹我认识，总来我们店里吃面，平时在前头那个工地干活，但一年前出车祸人没救过来。开车的是个货车司机能有几个钱啊？赔也赔不起多少，还都拿去还他爹的医药费了。他妈就一个人打三份工，但不知道怎么搞的，人也没了，后面说是亲戚要把这孩子接走，但接了没几天又给人家孩子送回来了，这不就开始讨饭了吗？”

他还不忘了帮人家解释：

“但这孩子平时挺懂事的，愿意帮店里干活……”

意识到什么后立马解释：

“不是、我可没雇童工啊，再说了真就只是点倒倒垃圾擦擦地的小忙……不然白给这孩子饭他死活不吃，说什么‘无功不受禄’……真的挺可惜的一孩子。”

“你看他刚刚那样跑开了，也是怕你说他克父母，这孩子别的都挺好，就是头脑不够灵活，你说他一个孩子白吃几碗饭能怎么的……”

聂运在老板的磨叨声中结了账，然后朝陈一离开的方向走去，店主还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诶、您可别跟那孩子计较啊，我们街边这几个店铺都认识他，真挺好一个孩子。”

聂运听到这话后笑了笑：

「老板这是怕我欺负他，威胁我呢。」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干坏事，找了一会后还真在一家餐饮店旁发现了这小子，他朝陈一走去：

“就知道你饿了肯定是要吃饭的么……”

陈一皱了皱眉：

“你想干什么？”

聂运分明看到他攥紧了拳头，立马摊开双手摆了摆：

“诶呀，我不是来报复你的……”

陈一侧过身去，眉眼还是充满了警惕：

“那你找我干吗啊？”

“听说你成绩还挺好的……”

聂运靠近他，陈一的眼神里添了些怨气：

“关你什么事？”

“那你还想不想上学啊？”

两个人的话几乎同时说出口，陈一第一时间红了脸，为自己恶意揣测他人而感到羞耻，虽说这句话诱人，但他很快还是恢复了警惕：

“我不上了。”

聂运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对折的双腿问：

“是不想上了，还是上不了了？”

陈一被这句话问得哽住，最后挤出一句：

“与你无关吧。”

聂运清了清嗓子说道：

“咳咳……我和你说啊，我，有钱、有房、没家、没孩子，”

他郑重地看着陈一：

“我完全有那个实力能供你继续读书。”

陈一的表情明显是动摇了，但他立马恢复了眉头紧皱：

“算了，我不用。”

聂运早知道他会拒绝：

“为什么不用？”

他立马回复：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或者变态啊？”

聂运倒是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有道理……要不我们去派出所备案吧？”

陈一这才睁圆了眼睛：

“什么？”

聂运立刻伸出手示意先暂停：

“但我得先看过你的八字再说。”

陈一又往后退了退，捏紧了上衣的底边，聂运跟他解释：

“我是个道士，我可以收你为徒，但我得看看你的八字和我合不合适。”

看他还是避讳，聂运就胡乱编了一个理由：

“放心，我们道士看八字和正常人的需求可不一样，一般人觉得不好的往往更适合当道士呢。”

陈一这才眼里闪过一道光后告诉聂运了自己的生辰，聂运在心里盘算了一通，最后起身，笑着朝流沙伸出一只手：

“这不是很好的八字吗！那咱们去派出所备个案吧，哦，对了，你该叫我师父了。”

陈一的眼里第一次闪过喜悦的情绪，只见他像个普通少年那样露出张笑脸：

“……师父。”

“孩子的名字要改吗？”

办理户籍迁移的小姐姐问道。陈一听到后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聂运挠了挠脸，说：

“改叫流沙吧。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流，折戟沉沙铁未销的沙。”

陈一愣了一下后提醒他：

“这句里面哪有流字啊？”

小姐姐笑着没耽误手上输入的功夫：

“是千古风流人物的流吧？”

陈一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怎么样的表情才好。

小姐姐又问：

“改姓聂吗？”

聂运摇摇头：

“不，流字直接当姓吧，这要是叫聂流沙也不好听呀。”

说实话陈一的心里有些疙瘩，他不知道师父这是疏远自己还是真的只觉得这样的姓名组合不好听，但重新上学的机会难得，聂运大叔是个好人，他不想错过。

手续办理完成后，流沙就又回到学校读书了，聂运也索性直接在O市租了个房子住下，体会着这里淳朴的民风民情。

但聂运不大会做菜，在第5次尝试后仍然把厨房弄得满是浓烟时，流沙主动提出：

“要不还是我来试试吧。”

就变成了家里唯一的大厨。赶上考试时，流沙总能考得一份还不错的成绩，聂运为了庆祝就请他去饭店吃顿好的。直到流沙问起：

“师父，我什么时候正式皈依呀？”

他才凝固住那副玩世不恭的脸：

“额？至少要等成年以后吧……”

他的语气有些推脱，虽然这小子好奇一些传统技法时他都愿意毫不吝啬地教给他，他也算是有些天赋在身上，学什么都很快，但他其实没打算让流沙成为一名道士。

倒不是八字不合适，只是他知道流沙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还恩情”，但他不希望流沙那样。他把流沙当成养子看待，也期待着他能把自家师父的衣钵传承，但具体孩子要不要信教一事，还是想等他能明辨是非后，做出自己的选择。

至于自己当时为什么起了收养他的心思，是因为他想做自己。

他看不顺眼这世界上这种正直善良的好苗子就这么被社会放逐，所以才想收养人家，所以这份关系他也没打算维系那么久——

「到他成年以后，或者步入社会的时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