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年纪虽轻，做猎户的时间已有些年头，看着前面火光接近，自然的放慢了脚步，手也放到了腰间，那里有一把猎刀，他用了很多年，刀柄已经被汗浸成了黑色。

离得远的两人也有些紧张，陈小乐走到孙郎中的前面，腰间短刀上的布条已经解开，做好了随时出鞘的准备。

孙郎中也好不了多少，手中已经握紧了小刀，指关节暴露在雨中，泛着白色。

雨中听不到别的声音，两人只能通过眼睛看，而且还要透过厚厚的雨帘，自然有些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老赵已经走到了山壁附近，伸手拔开什么东西后停了一下，接着像是变戏法一样，突然从两人眼前消失了。

孙郎中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一手拉着陈小乐，另一只手指着老赵消失的地方，就是说不出话来。

陈小乐倒没有那样惊慌，他眼力比大部分人都要好，自然看见老赵不是消失了，而是走进了山壁中，没弄错的话那里应该有个山洞。

果然没有过多久，老赵再次出现在两人眼前，做了个快过来的手势后又缩了回去。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看人的姿势应该没有受伤，陈小乐长出了口气，带着孙郎中走了过去。

靠近山壁的地方有堆茅草，陈小乐试着伸手拔了下，茅草堆有些沉重，仔细看下面还有个木头架子，拔开后露出一个山洞，不深但是够大。

山洞中间有堆火，围着火堆或坐或站了七个人，其中就有老赵，他现在已经将蓑衣拿了下来，和洞口的一个人并排站着，看到陈小乐他们站在洞口，一指火堆另一边坐着的一个人道。

“不用怕，这些都是山中的猎户，过来坐。”

陈小乐还有些犹豫，孙郎中已经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边脱着蓑衣边道。

“多亏了几位哥哥，这下雨天再走几步怕是要淋出病来。”

他在药房里做伙计，平时迎来送往嘴上功夫也还利索，再说那几个人看年纪都比他大，叫哥哥不亏。

“不要客气，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洞口的那位小哥快点进来，外面雨大。”

和老赵并排站着的那人圆脸细眼，一手隐在暗处，一手搭在老赵的肩上，看到陈小乐不进来所以出声招呼。

其实他这是误会了，陈小乐不进去只怪感觉太敏感，站在洞口就闻到了一股味道，里面夹杂着汗味，潮味，排泄物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丝血腥味。

这几种味道在一起就像无形的手把陈小乐挡在外面，要跨出一步实在是无比艰难。

坐在最里面的人被火和烟挡住了面容，只能隐约看到是个方脸，和老赵一样有着大胡子，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

他见陈小乐还是不动，伸手拿起一根木头扔进火堆，啪的一声砸的火星四散。

所有人视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这时候陈小乐耳边突然听到一声痛呼，循声看去，老赵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右手也护在腰间。

“老赵，你没事吧？”

“没事。”

老赵勉强笑了笑，抬手擦了擦汗道。

“旧疾犯了。”

这个动作被孙郎中看在眼里，不免打趣道。

“老赵，这点火就出了这么多汗，身体很虚啊，要不要给你开两副药补补。”

说完还怪笑了两声，跟着周围也响起一片笑声，落在陈小乐的耳朵里，却没有多少笑意，更多的是敷衍和紧张。

这反常的一笑让陈小乐的戒备不光没有放下，反而更加留意洞中的一切，眼角立刻捕捉到洞口又多了一人，正在慢慢的靠近自己，脚步又轻又稳，就像一只猫。

陈小乐抬眼看过去，那人一怔之后停了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配上又长又尖的脸和泛黄的眼睛，反而显得更加凶狠。

“你要干什么？”

“进来坐，进来坐。”

那人话不多，翻来覆去就这几个字，两手不断的在身前握紧又放开。

他的手上功夫不弱，陈小乐不敢大意，立刻又向雨中退了几步。

这一退本是无意而为，只是为了和那人拉开距离，谁知道产生的后果却是那么猛烈。

“老三，不要让他跑了。”

最先反应的是里面坐着的人，他猛的站了起来，陈小乐这才发现他很高，都快要碰到洞顶了。

其次是搂着老赵的人，他隐着的手轻轻向前一推一退，老赵已经捂着腰惨叫着倒在地上，现出一把滴着血的刀。

然后是陈小乐面前那人，他像是得到命令的猎狗，脸上因为兴奋而变得扭曲，身体向前扑了过来，一点都不在意外面的雨水。

陈小乐的反应也不慢，顺手从腰间拔出短刀劈了过去，刀刃闪着白光穿过雨帘，就像一道闪电，避的那人带着一身雨水退了回去。

再看孙郎中也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死活，身旁站着的两人手中都拿着带血的刀。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细想，陈小乐转身就跑。

他本意是想按来时路跑，结果跑了一段才发现越跑越陡，抬头一看这哪里是下山，明明是上山。

现在回头是不可能了，就算他想身后的人也不会同意，陈小乐只能继续向上。

这时候蓑衣已经成为累赘，陈小乐脱下扔在一边，雨水立刻将他淋了个遍，被打湿的衣服紧紧的裹在身上比蓑衣好不了多少。

难受归难受，身上的衣服是不能再脱了，陈小乐又跑了一段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剩了一个身影，看来感觉山路难行的并不是他一人。

要想个办法甩掉那人才好，陈小乐抬头看到前面的路边有一颗大树，另一边是几块石头。

他赶了过去藏在树后，将短刀握在手中，等到那人的身影从身边跑过，陈小乐一刀刺了过去。

只见刀光一闪，刀刃已经到了那人的后心，陈小乐的手没来由的一抖，刀身偏移了几分，只是划破了那人的手臂。

原来陈小乐虽然恨不得这些人死，但是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事到临头还是生出几分怯意，手上自然就留了情。

那人手臂受伤后，惨加一声倒在石堆中，血水顺着雨水流在地上，像一条小溪。

流这么多血也不知道会不会死，陈小乐拿不定主意，咽了咽口水后，他握紧了短刀慢慢的走了过去，想探探那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陈小乐的眼中只剩下白色，他闭上了眼，就只有几息的功夫，再睁开时却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前，分明是在洞口的老三，想不到耐力这么好，此时手里已经握着一块石头狠狠的砸了下来。

这时候避是不可能避了，陈小乐一咬牙猛的扑上去就来了个擒抱，他用这招斗过老虎杀过狼，可以说用的滚瓜烂熟。

只是人不是狼，手的灵活度决定了攻击方式，老三身体受制，肋部传来的疼痛让他更加愤怒，大喝一声石头已经狠狠的砸在了陈小乐的背上。

这一下挨的结结实实，陈小乐不光背上疼，眼睛也有些发黑，手臂跟着松了些。

老三见攻击有效果，再次举起了石头，这次用上了两只手，看来是想将陈小乐的背心砸烂。

这时天空再次划过一道闪电，白光变成落雷击在了旁边大树的树冠上，引起熊熊大火，大雨一下子都不能淋熄。

此等天威丝毫没有影响到地上的两人，陈小乐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在老三的双手落下前，身体一矮，整个趴在了地上。

躲过石头的攻击后，两手抓住老三的脚踝一掰，路面湿滑，老三也没有防备这一招，整个人顺势向后倒去。

仓促间老三将手中的石头扔了出去，陈小乐头一偏躲过去后，像只蛤蟆一样身体前扑的同时，双手握刀向下。

就听噗的一声闷响，短刀已经深深扎到了老三的腹部，直到刀把。

此时的陈小乐双眼赤红，牙齿紧紧的咬着，发出咯咯的声音，他已经被砸出了杀意，哪里还会管这一刀会不会死人，只希望扎得越深越好。

老三疼得大声喊叫，手脚并用想挣脱短刀，无奈扎在腹部，人躺在地上无法用力，乱动的结果只会让伤口越来越大，终于在下一道闪电到来时停止了动作。

陈小乐也被随后到来的雷声惊醒，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还伸手摇了摇老三的大腿，见到没有动静后才颓然的坐在地上的血泊中。

作为半个猎户来说，对于血陈小乐并不怕，尸体在害怕的名单里也排不上号，只是第一次杀人多少有些不适应。

就在他调整心态时，上山的路上又出现了几条身影，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看到这一切后发出闷雷一样的声音道。

“你杀了老三？”

陈小乐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打了个机灵，没有焦距的眼光也集中起来。

“你杀了老三。”

身材高大的人应该这伙人中的老大，在确定老三死后，愤怒的大吼一声，向着陈小乐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