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前厅不大，与门同宽，只放了一张柜台，通向后面的门用帘子隔了起来，在陈小乐看来说是房间更像走廊，李守生走向柜台，站在后面的掌柜看清来人后，立刻堆起笑脸道。

“来了，李爷。”

“钥匙。”

李守生点点头，并不打算和他寒暄，直截了当的要了钥匙，在掌柜的笑脸相送下跨过了门帘。

一进去，陈小乐有点恍惚，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首先看到的是一顶帐篷，将天井牢牢占据。

帐篷的四面都被卷了起来，多出的空间好放上桌椅，现在已经坐了七七八八。最中间放了烤架，正有人在旁边忙碌着，虽然看不清在烤什么，但是烤肉的香味已经钻入陈小乐的鼻子，他咽了咽口水，这才发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

李守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带着两人和左转，走不了几步有个楼梯，前面有个人像是在闲逛。看到李守生过来只是点了点头就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陈小乐走过时见那人穿着短衫，腰挎短刀，不免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谁知那人猛的回过头来，目光凌厉如刀，吓得陈小乐别过头去。

等到上了楼，陈小乐才发现像这样的人走几步就能遇到，虽然说不上害怕，但是这种环境下心里总是有点膈应，走起路来自然有些畏首畏脚。

青流感到身后脚步有异，回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伸手拍了拍陈小乐的肩膀道。

“不要怕，意守心，心走气，气走四方随意动。”

听起来有点像自己练习的法门，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陈小乐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青流拍过的位置而来，沿着他早已熟悉的路线在身体行走，所过之处如春风拂尘，妙不可言。

这种感觉以前也出现过，陈小乐曾经找过原因，最后确定是当自己的真气足够粗大，能够充满整个经脉时就会出现。

但是那篇法门只能行气，不能存，所以他的真气始终没什么变化，那种感觉也就可遇不可求了。

现在托青流的福，陈小乐又有了那种感觉，他当然希望持续的时间能够长久点，所以照着青流的话专心的运起气来。

因为不再关心周围的事情，陈小乐的步伐又变得自然起来，一步踏出就有一步相随，步步踏出步步相随，如同一个循环。

青流将这些看在眼里，惊讶中又带着欣慰，让他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

只可惜楼上的空间不大，转了两个弯李守生就停了下来，陈小乐自顾自的还要走，被青流一把拉停了下来。

“麻烦通传一声，师兄已经到了。”

李守生站在一房门前，两边各站了一个佩刀的人，其中一个略一点头后敲了敲门正要开口，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道。

“不知国师前来，周某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青流打了个稽首淡淡道。

“周将军公务繁忙，是青流打扰了才对。”

两边又谦让了一会，陈小乐趁这个机会看了门内的人一眼，见他身材高挑而不粗壮，举手投足间有儒雅之气。两鬓虽已斑白，但打理的很好，向上理成发髻包在一块方帕中。

这大概就是周信周将军吧，要是年轻个二十岁，怕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帅哥，就是不知道打仗厉不厉害，武功怎么样。

陈小乐正让自己的思绪乱飞，前面已经打完了招呼，进去里面分主次坐下来，见他还在门口发呆，青流叫道。

“小乐，你怎么还不进来。”

这一叫让陈小乐回了魂，红着脸低着头坐到了李守生旁边，见这位下午还在侃侃而谈的人，此时正默默的坐着，手更是在桌子底下紧紧的攥成一团，关节都有些发白。

突然想到晚上见面后，两人还没有说过话，有心想聊两句又发现李守生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也就算了。

那边周信坐下后吩咐人上酒菜，又对着青流道。

“国师前些时间路过本城，周某本来以为可以尽下地主之谊，谁承想刚安排好地方道长就走了，周某一直引以为憾，今天可不能走了。”

“上次贫道也是身不由己，要是再去的迟些，可能就会错过这位好徒弟。”

“哦，这位是国师的徒弟，亲传吗？”

周信这一问，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陈小乐，就连李守生也不例外，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直到青流摸着胡子道。

“不算亲传，代收吧。”

陈小乐被看得心中发毛，什么代收亲传，不是说好的假装吗？好在这个时候大家又移开了目光，要不然他可能会憋不住说出来。

“代收也好，不知道是替哪位道长收的？”

周信手拿着茶盖在杯口划了划，口吻变得随意起来，青流笑着道。

“当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师弟。”

真是老滑头，你师弟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谁，周信明白这个话题已经不能再聊下去，挥手示意随从将身后的屏风挪开，陈小乐这才发现这间房的外面是一座湖，应该就是自己来时看到的那座。

“人们都说扶水城就像一位女子，扶着这座霸下湖不想起来，我反而觉得，要是没有扶水城扶着，这湖也成不了现在的气候。”

周信手指在湖和远处的城墙间点着，看得出来颇为自得，他守这座城已经有十年，可以说盘根差结，根基扎得极深，就连朝廷任命过来的官吏也要先问过他才能上任。

青流看了几眼霸下湖，这个时刻的湖水在月光的映谢下波光粼粼，确有几分自然之美，他顺着话道。

“不管是城扶水，还是水扶城，总之这城这湖有今天这番景致，都离不开周将军的治理。”

“国师谬赞了。”

周信听得哈哈大笑，神情和话中的意思相反，陈小乐陪着笑了几声，思绪又飞到了楼下的烤架上，闻起来是真香，像是有鱼有肉，但是没有蚝。

感觉到嘴里的口水要漫出来，陈小乐连忙咽了下去，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苦涩中带着清香，应该是好茶，可惜他不懂。

周信和青流又对着湖水说了会话，陈小乐看到房门一开，终于开始上菜了。

先上的菜无一例外都很精美，盘中摆着整齐的菜品，盘边放着漂亮的雕花。

除了一个缺点，份量太少，陈小乐在心里默默的比划了半天，怎么样才能一筷子下去不会夹完。

直到最后一道菜上来，才解决了这个问题，那是一道烤全羊，羊肉已经烤的金黄，在灯火的反射下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闪光，那是熔化的调料和溢出的油脂，还只在门外，香气就已经充满了房间，陈小乐又喝了口茶。

羊身放在一个方形的木盘上，由两个人端进来放到桌子中间，后面一个人等到盘子放好后，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

这一瞬间陈小乐的耳中不止听到一把刀出鞘的声音，但都被周信一个眼神止住了。

拿小刀的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慢条斯理的在羊身上切割起来，他的手法娴熟，众人只看见刀在羊身上移动，羊肉却没什么变化。

很快那人切完最后一刀，一挑羊脖，一条羊肉就带着热气到了他的刀上。

那人端着羊肉看了周信一眼，在周将军的眼神示意下将肉送到了青流的碗中，然后说了句什么，陈小乐愣是没听懂。

“这位是观湖楼新请的厨子，地道的西域人，那句话的意思是尊贵的客人，请慢用。”

周信做完解释后，挥挥手让那人下去，青流看着碗里的肉也不推辞，笑着道。

“既然如此，贫道就不客气了。”

说完夹起羊肉细细的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后咽了下去，开口赞道。

“不错，羊肉外酥里嫩，润而不柴，而且调料也没有掩盖肉味，难得难得。”

听他一说，周信也拿起了筷子道。

“听国师说得我也想吃了。”

周信夹向羊脖的另一边，很轻易的就夹了块羊肉起来，看来羊肉已经完全从羊身上分离了出来。

“不错，确实烤的不错，你们也吃。”

陈小乐见旁边李守生拿起了筷子，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拘谨，伸手夹了块羊肉，自己也学着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羊皮酥脆，一咬就碎，能听到咔嚓的声音，羊肉绵软又不失嚼劲，一脆一软接合在一起，像是口腔在做运动，让人欲罢不能。

等到陈小乐醒悟过来时，已经吃了好几块，满嘴都是油，生出些腻味来，看到前面有盘蔬菜，嫩绿的叶子看得喜欢，他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居然是冰过的，脆脆的凉凉的立刻冲走了心中的腻味。

他正吃得开心，冷不防被人倒了杯酒，李守生端着杯子在一旁道。

“小乐啊，以后你进了天福山，我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陈小乐连忙一抹嘴，端起杯子道。

“好说，好说。”

一杯酒下肚，入口绵柔只有一股清香，过了喉咙到了胃里，又化着火焰向上一冲，陈小乐的脸立刻就红了，好酒啊，他自己给自己满上，端起来回敬道。

“李师叔，师父有多少个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