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巷一如既往的热闹，但是李大的脚步坚定，对旁边的花花世界没有任何反应，根本不像一个风流客。

而这次陈小乐的表现也好了很多，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但是偶尔看到艺伎们抛过来的媚眼时还是控制不住的脸红。

等到了有福胡同，李大的脚步变的快了起来，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差不多是慢跑了，和刚才在巷中的表现可以说是判若两人，看来这里面有人让他牵肠挂肚。

陈小乐跟在后面装做不知道周围投来的探询眼光，直到看见李大进了昨天那间屋子后，留下辛苗自己继续向前走去。

无论从哪点来看，一只猫的去留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陈小乐走到昨天和木无双分手的地方后坐下来等待。

他本以为会等上一个时辰，连茶都点好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辛苗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么快？”

辛苗舔了舔嘴唇道。

“拿东西要多少时间，快点跟我来。”

陈小乐只能起身结了帐，跟在它的身后又进了胡同，走到李大进过的房子后辛苗停了下来，伸长鼻子嗅了嗅后继续前进。

第二次见它做这个动作后，陈小乐也试着闻了闻，结果只闻到胭脂水粉的味道。

第三次等辛苗嗅完后，陈小乐忍不住问道。

“你什么时候变成狗了？”

辛苗白了他一眼道。

“不是只有狗的鼻子才灵，我们的也不差，他就在前面。”

又走了一段后果然在胡同的前段追上了杨大，现在他的身上多了个大包，走过的地方行人无不掩鼻躲避。

陈小乐看到后奇怪的问道。

“他的包里有什么？”

辛苗嗅了嗅后露出陶醉的样子道。

“鱼的鲜味。”

难怪那些人要躲，一身的鱼腥味没有几个人受得了，这点陈小乐深有体会，以前他的身上常年都是这个味道。

“他到那个房子里就是为了拿鱼吗？木无双为什么说他是去风流？”

辛苗摇头道。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看错了吧，包里鱼的种类还不少。”

陈小乐也没有头绪，只能跟着再说，很快就出了胡同，李大走到一处紧闭的小门前停了下来。正在陈小乐奇怪时，他已经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了。

只见李大将包放在一边，先从门里面拿出一张桌子和四条长凳，然后才拿起包从空出的地方走了进去。

他在这里开个铺子干什么？相对于陈小乐的后知后觉，辛苗已经想到了答案。

“原来这里就是那群人说的能炸鸭嘴的店铺。”

陈小乐这才想起来白天在观潮阁外面听到的话，也明白了李大为什么要背着包鱼，他好笑的点头辛苗的头道。

“说到吃，你的反应就快。”

辛苗不服气的一摆头道。

“这叫天意好不好，又不是我主动去找的。”

陈小乐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李大已经在店里点起了灯，开始在里面收拾，不一会空气中就传来热油的味道。

辛苗动了动鼻子道。

“要不然我们去尝尝？”

陈小乐犹豫了一下道。

“不好吧，我总感觉怪怪的。”

每到这个时候辛苗的脑袋总是转的很快，它抬起头道。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要观察他吗？这个机会多好，离得近还不起疑，再说你又不是吃完不给钱。”

陈小乐其实心里已经有些意动，被它一劝立刻点点头道。

“你这样说也没错，我们过去吧。”

他们走到店前探头往里一看，李大正在一个盆子里和弄着，听到动静后以为是来了客人，连忙抬起一只沾满了面粉的手道。

“客人，是要吃东西吗？我才刚刚开张，恐怕要等一会。”

陈小乐摆摆手道。

“不急，我在外面等等。”

他找了张面朝着李大的凳子坐下，正想好好观察一下，旁边的辛苗突然学着他的声音道。

“老板，你这里都有什么吃的？”

李大继续忙着盆里的事，听到声音后头也不抬的道。

“小店只有一样，就是炸鱼。”

看来真的是这里，辛苗得意的朝陈小乐使了个眼色后又道。

“我就是听说了才过来的，听说你能炸鸭嘴？”

李大总算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了几眼后道。

“不错，我确实能炸。”

“今天有吗？”

“赶巧，还真有。”

辛苗兴奋的道。

“那就来一份。”

“好的，你稍等。”

李大说完低下头做事，总算将盆里的事做完后，把手在围裙上拍了拍后开始炸鱼。

这是一个路口，两边都算是烟花之地，越是夜晚胭粉味越浓，现在却多了油炸食物的味道，不光没有违和感反而感觉很配。

炸鱼用一个盘子乘着，表面被炸的金黄，看上去很有食欲。李大放下盘子后介绍道。

“客人尝尝，我家的炸鱼不光肉好吃，骨头也香，而且是越嚼越香。”

陈小乐在李大不解的目光中夹起一条放在辛苗的面前，这才夹起一条吃了起来。

入口极酥，外面应该是裹了面粉，原来李大一直在盆里忙的就是这个。牙齿咬破鱼皮碰到肉时会有微微的弹牙，不同于观潮阁炖出来像豆腐一样的口感。

到了这里油炸鸭嘴其实和别的炸鱼没什么区别，不过好在鱼肉用盐腌过，透着一股咸香，也算别有风味。

最后是鱼骨，一咬下去会发出咔嚓的声音，然后断掉的鱼骨会和早已断掉的鱼皮鱼肉一起在咀嚼下混在一起，越嚼越香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陈小乐吃完一条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想再夹一条吃，突然停下筷子道。

“老板，你这里的鸭嘴不限量吧？”

李大一愣后明白过来，笑着摆手道。

“客人放心，我这里不像我爹那边限量，你尽管吃。”

陈小乐这才夹起一条放在辛苗面前，抬头看着李大道。

“难道老板准备了很多吗？”

李大笑了笑道。

“也不是很多。”

“那要是被我吃完了怎么办？”

“正好，我可以早点收摊。”

想不到李大说起话来还挺有趣，陈小乐干脆放下筷子道。

“听老板的口气，似乎和观潮阁有点关系。”

这时还早，那些风流客还在楼里院里玩乐，不会来做这个小铺子的生意，李大索性坐在陈小乐的对面道。

“不瞒客人，观潮阁老板就是我爹。”

陈小乐装出惊讶的样子道。

“既然老板有这层关系，怎么还要在这里摆这种小摊子，我明白了，这是在历练对吧。”

李大摆着手道。

“说来惭愧，我其实是我爹收养的，他也愿意以后将观潮阁交给我打量，但是自家事自家知，就我这手艺即使做了观潮阁老板也不长久，还不如让给我二弟，他已经得到师父真传，可以将观潮阁延续下去。”

陈小乐这下真的惊到了，他坐直了身体道。

“我看观潮阁的生意确实不错，老板舍得将那么大的产业拱手相让。”

李大笑了笑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从小无父无母，六岁以前没吃过一顿饱饭，要不是被我爹收养恐怕已经饿死在街头，所以我对他充满感激，不想损他一分。”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道。

“再说我这腿也不适合做老板，站着还好，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像什么样子，不像二弟，长得团团圆圆的，一看就像老板。”

到这里陈小乐已经无话可说，只能挑起大拇指道。

“老板大气，不过，即使把产业给了兄弟，你也可以留在观潮阁做事，何必跑到这个地方开这么个小铺面，又累又不挣钱。”

“其实我还没有离开观潮阁，现在白天在里面做事，晚上才在这里开店。”

“那不是更累吗？”

李大拍拍腿道。

“累是累点，也算是留条后路，要是这里做不起来也好回去。”

陈小乐明白的点点头，这才发现面前盘子的炸鱼已经被辛苗吃掉了大半，他苦笑着道。

“老板放心，就你这手艺肯定能做起来。”

李大拱拱手道。

“谢客人吉言。”

炸鱼的铺子前坐了两人一猫，亮光来自铺子前面的一盏气死风灯，朦朦胧胧的黄光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也够用，陈小乐环顾了一圈道。

“说起来老板也是好本事，白天在观潮阁忙，晚上还能做这么多准备工作，就连鱼都腌好了。”

说到这里李大羞涩的一笑道。

“客人说笑了，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要有时间去腌，其实腌鱼全靠了我那相好。”

原来那间屋子里真的有人，陈小乐莫名的为木无双松了口气。

“原来老板还有位贤内助，你们两人一定很般配。”

话一出口陈小乐就后悔了，这不是说两人身体都有缺陷吗，好在李大并不介意，反而搓着手道。

“我那位虽然以前虽然做过艺伎，但是遇到我后就从良了，她生得一双巧手，而且很会说话，所以上午的时候她就去码头上替我收鱼，下午就在家腌鱼，等我晚上好拿来做生意。”

李大不介意倒把陈小乐弄的更加不好意思，他指着盘子道。

“老板，再来一份鸭嘴，然后再来份别的。”

“好嘞，客人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