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路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你如此年轻，又是如何过世的？”

“那日我坐在佛堂诵经，看见一只老鼠跳到油灯上偷油吃，结果不小心摔下来撞倒了油灯，点燃供桌，最后将整个寺庙烧毁，我与寺中尼姑都被烧死。”

“你为何不呼救？”

“我懒得喊，费力气。”

“咦……”厅堂内外顿时传出一片指责声，每个生灵都义愤填膺，怒骂不止。

张小路看了眼高坐厅堂“满脸通红”的宋判官，幸亏他生得黑，又是个大胡子，好歹保留了一点颜面。

张小路高举双手喊道：“诸位请安静。我还有话要问。”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生灵都用崇敬的目光看向这个沉静似水的张公子。

张小路面对尼姑继续发问：“每个生灵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你竟然懒到如此地步，也算世所罕见，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早死早投胎。希望下辈子能投到一个富贵人家，这样就可以继续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了。”尼姑脸上露出向往之色，同时对宋判官谄媚地笑了笑。

宋判官轻咳一声，转过身子，当做没看见。

张小路转向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面带微笑问道：“你前世做何营生？”

“卖……卖身青楼，养……汗接客。”

“你有丈夫吗？”

“有，我们自小婚配。”

“他为何不赚钱养家？”

“我们成婚三年后，夫君他……他为国捐躯了。”

“你丈夫做何营生？”

“他是朝廷忠勇大将军。”

……

厅堂内外一片寂静，所有生灵突然意识到青楼女子身上应该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张小路满脸凝重继续问道：“你丈夫位高权重，又是为国捐躯，朝廷应该有抚恤，为何你要卖身青楼？”

“夫君一心为国，损害了奸臣利益，惨遭陷害。出征边关时不仅被奸臣断了粮草，而……而且杀出重围返回时，奸臣下令城门紧闭，拒不救援，夫君被尾随而来的敌军团团围困，在自己人眼前被活……活砍死。”哽咽之声响起，青石地板上留下一滴滴血泪，显得异常触目心惊。

“奸臣回朝后诬陷夫君投敌，皇帝大怒，将我们全族发配边疆为奴。我和年幼孩儿被忠义家仆所救，逃了出来。因为青楼有奸臣庇护，无人敢查询身份文碟，为了抚养孩儿长大，不得已将孩儿寄养在一家寺庙，而我卖身青楼。”

“你敢在奸臣眼皮子底下讨营生，是怎么想的？”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你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又要‘养汉接客’呢？这对得起你死去的丈夫吗？”

“这是我丈夫生前的遗愿。”

“这是何意？”

“夫君出征前就预感到此去九死一生，奈何保家卫国是他平生夙愿。因此临行前嘱托我一定要将我们的孩儿‘汗青’养大，将来继承他的事业。我们将这个目标称为‘养汗’。”

“原来此‘养汗’非彼‘养汉’。你孩儿为何取名汗青？”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厅堂内外的哽咽声越来越大，许多生灵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流满面，不少花精甚至开始痛哭起来。

“你的目标完成了吗？”

“完成了，我死前，我的孩儿已经是守卫边关的一名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

“你是怎么过世的？”

“我抚养孩儿长大，让他从军继承夫君的遗志。在他获得军功写信告诉我的时候，我知道我不能再拖累他了，让世人知道一个前途无量的将军竟然有个卖身青楼的母亲，会让我孩儿一辈子抬不起头。于是趁奸臣来青楼的时候，我伺机接近最终手刃仇敌，为夫君报了仇。而我也自刎而死。”

“如果方便，你能否卸下脸上浓妆，让诸位看看你的真实模样？”

“公子吩咐，自无不可。”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取出一块手帕用力擦拭，最终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