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工作都忙完了，顾颜在离开公司前，去了一趟董事长办公室。

经历了蜥蜴魔魂一事差点儿没了命，他才算是对祖母当年的无情阻别用意，有了些客观的了解。

被他怨恨了十五年，她应该很不好受吧。

“对不起，顾总，顾董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国拜佛问卜，恐怕还要大约一周才能回来。”梁静依在顾颜敲门前就拦住了他。

“那你给她打个电话，说我找过她……”他准备转身。

“如果是公事的话，您可以去找周副董；如果是私事的话……其实，我也无法联系她！”

尽管拖着酸软的步子姗姗来迟，马小伶还是听到了梁静依说的话。

特别是她最后那欲言又止，令小伶听着也觉得心酸。

作为亲孙子，竟无法联系自己的亲奶奶。

而她作为亲女儿，同样也无法联系自己的亲爸爸。

“死马烦，等我发工资了，一分钱也别指望我给你！”小伶心里埋怨着，但想到每次马烦回来，总是一副破破烂烂的相儿，她不禁又有些担心起来。

老板有些失望地走了出去，小伶不得不又拖着步子跟上去。

刚好董事长办公室出来的走廊正好对着后楼梯口，顾颜下意识地望着后面跛着脚的小伶。

他这眼神，好令她发悚，连忙后退两步。

“呐呐呐，这下楼可比不得上楼哈，重心全倾向下，脚步稍稍不稳，是会从三十三楼滚到一楼的哈！到时候粉身碎骨，连动都动不了，再有能力也没有用了哈！”

噗呲！

顾颜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要你一下子上三十三层楼确实有些为难，不如就把上楼先换成下楼，循序渐进，应该轻松些。但既然你这样说，我觉得很有道理。那明天还是上楼吧！”

说完，他快步往电梯口走去。

“老板，我刚才的意思是今天情况特殊，咱从明天开始，按照您说的循序渐进，让我的身体有个适应过程，会更有利于我提高个人能力，真的，老板，真的……你等等我呀！”

眼看着电梯门要关上了，小伶不得不艰难地迈开步子。

……

现在是下午四时，不是上下班高峰，路上车辆并不多。

转入回松山郊区的最后一个路口，顾颜的车开得越来越慢。

明显感觉到车速不对，闭目养神的小伶睁开眼。

只见不远处的弯口，一个背着书包，看着年龄不过十岁的小男孩在路的两边来回穿行，速度不算快，有时候还闭起双眼。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呀，家长呢？都不管管的吗？在路上跑来跑去，车开得快些可要撞死你了！”

前面一辆车的司机伸出头来骂了孩子，孩子才暂时停下了脚步，让车先过。

可车一离开，他又开始来回小跑了起来。

其实他的身边，有一位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在不停地跟着他跑，时而伸手去护累得步伐有些踉跄的他；时而看到有车要过，她还提前去拦他……

只是她，拦不住……

因为她，没有影子。

今天的手钉册渡魂令上写道，无顾念者，人死头七回魂，三魂齐，无影、尤不舍家人；二七魂散，三魂虚无、子时人间魂灵消散，入冥界等候轮回转世；三七家人还愿，祭烧以买路钱币，魂灵归升轮回。

没有惊讶自己怎么记得住那么长的一段枯燥文字，小伶解着安全带，没有称呼，直接说道，“靠边停一下吧。”

没有质疑，顾颜把车停到绿化带边儿上。

“嘶……”双腿真的很酸痛，小伶用手撑着座位，借力才把腿移下了车。

拖着步子，小伶走到男孩身边。

她望了一眼男孩身边的女人，她额头还流着血，碎花裙子的半边身体，都沾满了血迹。

但担心引起误会，她牵住男孩的手，问，“小朋友，这里太危险了，你跟我过去路边好吗？”

“你是谁？”孩子有些警惕。

“哦，我是实验小学新来的老师，你可以叫我马老师。”小伶望着孩子穿着的校服，笑着说。

听到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孩子才肯跟她走。

“你能告诉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吗？”把李梓轩带到他们停车的地方，小伶艰难地蹲下身子。

“我叫李梓轩，我就在实验小学上二年级。马老师，你的腿怎么了？也是被车撞的吗？”小梓轩问。

小伶听了，抬眼又匆忙望了一眼女人，又问他，“怎么这样问呢？”

“我的妈妈十多天前被车撞死了，就在这里。”梓轩说着，双眼泪汪汪的。

“所以你是想妈妈了，所以来这里，对吗？”

“听住我们对面的阿婆说，人死了头七要还魂，很多天前的一个晚上，姥姥让我在家门口喊妈妈回家，我猜是妈妈要还魂了，于是我每天晚上都在门口喊……可是……可是我没有看到妈妈……”梓轩说着，两行眼泪如断线珠帘，簌簌下坠。

小伶眼皮子向上眨了眨眼睛，同时看到跪在孩子身边的女人也哭成了泪人。

“但你也不能在这大马路上跑来跑去呀，太危险了，被妈妈知道了，她肯定很担心的。”

“妈妈最爱我了……我知道……她不会看着我有危险不管的……”孩子已泣不成声。

而地上的女人，想抱自己孩子，却因一次次抱空更加悲痛。

“是的，妈妈知道你有危险，一定会来保护你的。”小伶把痛哭的孩子抱入怀中，才双眼与女人对视。

“你能看见我？”女人惊讶。

小伶点点头。

“我没有时间了，帮我告诉他，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女人恳求道，“让他好好活着，长大了帮妈妈照顾姥姥，是妈妈最后的心愿了！”

小伶又点点头。

“梓轩，你相信魔法吗？”小伶抹了抹眼角，笑着跟孩子说。

“魔法？”梓轩好奇，吸了吸鼻子，眼泪稍稍停了些。

“嗯，马老师可以施魔法帮你给妈妈寄信。你把想对妈妈说的话写在纸条里，烧给妈妈，看她能不能收到，会不会给你回信？”

“真的可以吗？现在吗？”

“对，现在！”

孩子突然兴奋起来，收住了眼泪，他连忙放下背上的书包，掏出来纸和笔盒，抽出一支笔就写了起来。

“你笔盒真漂亮，是妈妈给你买的吧？”小伶拿起孩子的笔盒，趁孩子注意力都在自己写着的信上，连忙抽出一支笔，在自己左手上写了几个字。

“嗯！”孩子把写好的信交给小伶，“妈妈真的可以收到吗？”

看着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的“妈妈，我想你！”，小伶急忙别过脸去，跟一直待在旁边的顾颜说，“打火机拿来！在你车门的储物格里。”同时借机用手臂再次抹了抹眼睛。

用顾颜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燃了纸条，小伶竟一边念着“吗哩吗哩哄”一边用左手在火焰上打转。

纸烧成灰了，小伶仍在故作施法，左手拍到还带余温的纸灰上。

“你妈妈回信了！”她兴奋地把烫得发红的手心送至梓轩面前。

好好活着，妈妈爱你！

呈现在孩子眼前。

这几个字，也曾经出现在小伶幼儿园时的拼音作业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