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岁上下、大腹便便、头发有点儿稀疏、脸上满是油光，这位第三分店总经理李光亮，比他那长几岁的哥哥集团副懂李光明，从外形气质方面，就相差甚远。

虽然李光明没有气质可言。

至于能力，仅是他站在顾颜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一额的汗不停流的心虚样子，比起他那紧握半个顾氏销售的哥哥，就更是望尘莫及了。

“根据你们安保队长陈述的事发过程，刚才发生的事情，暂时定性为意外事故，我们暂且撂在一边不谈。先谈销售！”顾颜坐在会议室总经理位置上。

小伶坐在他的旁边，用手提电脑在陈晓早设置好的表格中录入会议内容。

“从销售数据看来，自从向阳离职后，销售一直从于下滑状态，我想问一下接手的同事，为什么这下滑势头连小长假都未能中止？是没有办法？想不出来办法？还是不想想办法！”顾颜敲了敲桌子。

这一下敲，连从前被他极度讨厌的小伶都被吓了一跳。

销售数据一时的有起有落，在零售业里并不是异常现象，老板发这么大火，在场的几位百货大楼管理层，当然也被吓到了。

而最心里有数的，当然是总经理李光亮，和坐他身边的销售部主管，一副职场精英打扮的杨菲菲。

李光亮左手支着脑门，眼角向杨菲菲打眼色。

杨菲菲瞥了身边的人一眼，起身回答，“顾总别太生气呀……”

在坐下开会的时候，小伶就查了杨菲菲的人事档案。

25岁，蜀南大学市场管理本科毕业，某化妆品公司驻派专柜柜台销售服务员在职一年，转投第三分店化妆品销售专区主管在职两个月，入职百货销售主管两个月至今。

比起李光亮的怂样儿，杨菲菲却表现得自信大方很多，“我相信您来的时候，看到了我们大楼对面，开了一家国外连锁百货旗舰店，无论从品牌引进、促销营销，都是有意针对我们顾氏百货……”

在马小伶查看这位销售主管人事档案的时候，顾颜也偷瞄了一眼，开口就把经营失利归咎到竞争对手身上，这位销售主管的能力，如同她的工作履历一样，简单而短暂。

此时看到身边的小伶捂着额头似在偷偷嘲笑的样子，顾颜眉眼突然放松，“马助理，对于杨主管的解释，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或是什么疑问想不明白的？”

这话打断了正发言的杨菲菲，也打断了本想就坐在那里只做会议记录的马小伶。

“我？”小伶低声问顾颜，换来了对方很确定让她发言地眼神。

惊讶、淡然、冷嘲、蔑视、不屑，几双带着不同意味眼神的眼睛正齐刷刷地望向自己，小伶心不由地虚了起来。

“呵呵，我……”被顾颜这样一推，她不得不也跟着站起来，“我其实就只有一个疑问……”

她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杨菲菲，弱弱地问道，“我就想问问，对面的商场只开了半个月，那在半个月之前，为什么销售数字已经在下滑了？”

第一次，顾颜觉得特别喜欢她这种畏畏缩缩的表情。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顾总身边的这位马助理，只拿了个高中毕业证，靠着顾董的青睐才当上的顾总贴身助理。

刚刚才投在马小伶身上的目光，此时有一部分停在了会议桌上，有一部分转移到了杨菲菲身上。

所有人都想知道，杨菲菲会怎么回答早已存在于他们心中的这个疑问。

“在对面商场开业之前，我也是刚提升做销售主管一个月，经验当然不太足，所以暂时沿用着之前的副总经理向阳的销售策略呀……”

“向经理的销售策略就只是买一百送二十购物券？那对面挂的牌子是买一送一呐，都踩到自己胸口上了，不给点颜色给他们看看吗？”

噗呲……

有的人已经忍不住也如刚才小伶起身问问题之前那样低头嘲笑了。

“我……我是不是问错了？”小伶见状，急忙低头细声在顾颜耳边问。

顾颜也捂着嘴笑了，跟着细声在她耳边回答，“不，你问得很好，继续，继续……”

“马助理你没做过零售业吧，买一送一这些价格战，不是说做就能做的……”

“姐，我是没卖过东西，但我买过呀。就像在菜市场里的鱼档，我买鱼，老板给我送条香葱；我买小龙虾，他帮我剪虾头去虾线，碰巧人少时还教我怎么煮，见我买得多时还送我十三香……我下次再买，脚情不自禁地就只往他的档口去。”

顾颜刚才的鼓励，让小伶越说越自然，刚才的那些个目光，多少加了些赞许。

“但你说买鱼然后还送条鱼给我，以我个人，先不说我吃不完后鱼不新鲜就不好吃了。这明明是亏本的买卖，我是不是得先怀疑这送的那条鱼是不是卖剩货不新鲜？”

“马助理说得没错！”本以吃瓜心态参加会议的楼层服务主管，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西装的女人唐燕妮，听着这个与她有着同样生活体验的女孩说得有条有理，都忍不住给一个赞。

“现在消费者的消费心态不似从前以省为主，而是要求适时适量适合为主要消费意愿。就目前我们楼层服务来说，规划调整当季主流产品位置，提供一站式的售前售后服务是下一阶段的重中之重。可是……”

“可是什么，唐主管？”顾颜一下就叫出来了她的称谓。

这就让早已被职场磨平了棱角的，只想躺平到退休的唐燕妮似乎看到新的机遇，“可是我们顾氏的进货渠道及数量，都太偏倚重销售数据。”

“依靠销售数据不是能更好体现商品销售价值的最快捷方式吗？”顾颜疑惑。

“啧，这可不好说，像刚才说的鱼，旁边放着葱是送的，亏本的东西，数量再多，盈收都只能是负数呀！但送葱，鱼就好卖些。”

听她说的论据似有些牵强，但怎么细想一下却觉得很有道理呀？

顾颜抬头望小伶，感觉此时的她好似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