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的画面在纪康的旁观下倏然消失。纪康心中仍旧惊讶和疑惑的时候、第二幕却已然到来。

这一次，纪康的画面瞬闪到了一个熟悉的实验室里——赫然就是那个深坑中的地下实验室。

画面中的纪康似乎醒了过来——但是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奇怪的发光的条链所束缚，基本无法动弹。他被锁在了移动的床上、一路推到了实验室之中。

先前的那几人似乎都不在了，反而是一位身穿镶着银边袖口黑袍的男子在一旁和实验室人员交谈着。此人自然就是苍恚了。让旁观的纪康吃惊的是，苍灭似乎也在现场看着他。只不过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画面中的纪康虽然清醒着，但是身上依旧是皮肉全开、血肉模糊，可以说是吊着一口气还未死透的状态。那些发光链条似乎限制了他的自愈异能，因此他的伤势一直维持在岌岌可危的状态里。

他们是故意的。旁观的纪康意识到了这点。而后他突然听到了苍恚和这些人交谈的声音。

“送到了，教主吩咐过，先取出心脏，然后放置起来。”身披黑袍的苍恚冷漠地跟实验室主管模样的人陈述着要求，手中还拿着一个银色精心制作的小匣子——似乎是原本打算放置纪康心脏的容器。

主管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苍灭。“你们的注射日也要到了，不如现在先打了吧。”说着两位护士模样的人员走了过来，手里各拿着一只小巧的针筒。

苍灭冷哼一声，将手伸到了护士面前，苍恚也同样将手臂从黑袍里抽了出来。纪康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手臂上满是扭曲蜿蜒的血管，以及狰狞可怖的伤疤，极度地不正常。

随着护士的注射、苍灭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苍恚的身躯也微微地在颤抖，看得出二人都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注射结束，二人手臂上的血管恢复了正常，伤疤倒是还在。

“什么时候可以不打这破玩意？”苍灭不耐烦地收回了手，揉着手腕说道。

“这是力量的代价，苍灭，”苍恚冷冷地说道，“想要强大的异能，这是你必须要忍耐的。”

“不如死了得了，”苍灭干巴巴地回复，“最好是被自己的火焰烧死，那就最好。”

苍恚没有搭理他。纪康却知道，苍灭的这句话在未来将会完整地映现在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上。

画面中的纪康虽然眼睛没有完全阖上，但是意识明显是变成了一团浆糊。他气若游丝，无法自愈的他正承受着骨骼尽断、全身肌肉坏死、失血过多的非人痛苦。看得旁观的纪康也是一阵不安。如此看来，失忆反而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有。

画面再度消逝。第三幕出现——就像是电影的下一个镜头一样。这一次的第三幕很短，纪康看见了一个发狂的自己，浑身染着别人的鲜血，在实验室走廊大杀四方。

他身上的伤似乎是痊愈了，唯有胸口还有一道浅浅的切割痕迹。显然这一幕就是之前的苍恚提到的“取出心脏”的手术了。就算是不看这一幕，纪康也理所当然地清楚他们失败了。

不过当时的自己居然又发狂了，的确是出乎预料。纪康沉默地看了下去，实验室的人们拿出了一些奇怪的枪开始对他射击——应该是死灭枪的测试品，不过对他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而后纪康杀了实验室内近一半的人员，直到张贤成的出现。他惶恐地看着已然浑身是血的纪康，在实验室人员的逼迫下使用了自己的异能。白光乍现、纪康整个人被笼罩其中。

纪康失去了意识、暴戾的神色终于完全消褪，昏倒在地。第三幕结束。

接下来从第四幕开始，记忆投影中的纪康来到了寐椁的街头。也就是在这时他开始失控攻击市民、制造出了一些争端。他失控地像是一只野兽一般，虽然没有杀人，手段却也是蛮横残忍。之后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事务所派出了一大堆高手前来寻找并制服他。

第五幕开始时，他的记忆也逐渐回到了近些时间。劳氏商业中心的后半段战斗——纪康第一次掌握灰色长剑的时候；升级测试时和风翼的对打，入侵的改造人头领等等。

而后到了寐椁第一监狱。纪康这时才恍然察觉，自己居然在这里就已经着了幻梦的道了。他被幻梦的异能抹去了记忆，甚至忘记了和她提过交易的对话。

再后来接近于现在——纪康在赶去支援世磨那支守护本源阵小队的路上时，再度被幻梦控制，神智不清地来到了“旧梦诱惑”的甜品店，再度和幻梦见面。

这一次，纪康总算是完整地听完了幻梦的对话，以及和狩猎组织勾搭的切实证据。他心中最初的震惊和懊悔也渐渐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恐惧。敌人的异能实在是太过可怕了，他居然是半点印象都没能留下。

然后便是劳氏商业中心和完美的对战。他以主动被俘为代价让尼洛曹晏安全脱身，自己却再度被玻璃球弄晕。他曾出现在了一座幽暗古老的地牢之中，甚至还看见了寐椁市的市长和他的贴身下属。

第167章 回忆，谈判

最后便是诛戮煞界的鏖战、再到地表的冰球。至此，纪康终于是回想起了所有被幻梦的异能影响和压制的记忆，如同再次走遍了一次自己漫长的人生。真实，却又令人恐慌。

纪康的意识再度回到了现实。他身体一个激灵，眼睛重新聚焦地看向了四周。雪葬、墨理、御兽、异变四人警惕着看向完美和幻梦，而幻梦笑吟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想起了吗？”

纪康点点头。他的眼神一时间满是复杂的情绪。愤怒？无奈？震惊？悲伤？当他如此重新体验过自己的记忆时，原本那个清晰的自我也开始变得暧昧模糊了起来。他究竟是谁？他还算是正义吗？

纪康看见自己杀了很多人。有些人是恶人、有些人似乎非杀不可，但也有些人或许本不该死。他曾以为自己乃是一名战士，为了守护所爱的人、为了坚定的信念而战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可是如今的他，却成了危险的存在。

他之前已经多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同，也做过了许多次的心理调整。他虽然拥有了那位传说中的地狱无上魔君的心脏，可他依旧是纪康，依旧会为最亲爱的伙伴而战斗！

可是随着这些记忆的苏醒，他却惶恐地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容易失控。他就这样毫无神智地开始大开杀戒，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煞气！甚至刚才就已经以血腥的手段干掉了多少凡人士兵！

“纪康！别理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她只是为了瓦解你的心智！”墨理焦急地大喊道，他显然看出了幻梦的一些目的！

可是纪康却主动看向墨理、摇了摇头。在墨理惊讶的目光下，幻梦笑着说道：“我现在可不是要操控他，只是让他想起以前的经历罢了。”

墨理冷哼一声，“但是是谁害得纪康失去了记忆，还需要我多说吗？始作俑者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幻梦完全没有动怒，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脸色。“我为你解放那些记忆的目的只有一个，纪康，那就是和你再做一笔交易。”

纪康的眼神恢复正常，不带感情地凝视着幻梦。“什么交易。”

“很简单，你主动献出你的心脏，我就放过你的伙伴，放过所有人。”幻梦微笑着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在场的人通通都是脸色剧变。“不可！”墨理第一个大声喝止！就连沉默已久的雪葬也冲着纪康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怪异。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他们的确是还不知道纪康的神秘身份，也不知道地狱无上魔君。不过他们显然也清楚，这位除异教教主胆敢露出真面容示人，绝非是那么简单！

既然他们都看见了她的真容，她又怎会轻易放他们走？更何况除异教对纪康如此处心积虑，这之中绝对藏着惊天的阴谋！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纪康沉声问道。

“很简单，”幻梦耸耸肩，完美的拳头则猛地凝集了起来，一下子紧贴在了曹晏的太阳穴上！

“你敢！”纪康瞬间暴怒！他的气势几乎差点再次失控、眼神霎时变得猩红！

“我敢不敢，全凭你的一句话，纪康，”幻梦脸色冷淡，全然没有纪康之前印象里那般亲切和蔼，“你知道我做得出来，但我也可以向你承诺，我不会骗你。”

“作为教主，我的自尊不会允许我做出狡诈作呕的违诺行为，只要你点头答应，他们都可以活下来。”

“来啊，就像是之前那样，答应下来，很简单吧。”幻梦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毫无温度可言。

纪康身躯一震，陷入了两难之中！很显然，这是幻梦的阳谋，而且阳得不能再阳了！她就是以纪康在意的人作为要挟，逼迫纪康就范！

他知道就算幻梦做不出来、完美也绝对做得出来！完美对他们恨之入骨，要不是幻梦在场，恐怕那三人早就被他踩成了几滩肉泥！眼下要想他们活下去，唯有妥协！

“既然说得这么轻松，为什么不直接用你的异能让我自己把自己切开？”纪康嘲弄地问道。他试图拖延一些时间找出对策。

“这不可能，”幻梦重新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你的身体和心脏都知道你乃是被迫为之，尤其是心脏，一旦它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会接管过来。”

“我知道你在拖时间，纪康，”幻梦一眼就洞穿了纪康的小技俩，“但我无所谓，因为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你根本不知道你体内的那颗心脏有多么重要。”

幻梦微微瞥了眼四周，还是直接说了出来。“地狱无上魔君的异能，你也只是领略了皮毛罢了。狂化，自愈，感知，异能随意变形等等，你对于魔君的理解也是非常浅薄。”

众人吃惊地看向幻梦和纪康，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地狱无上魔君这个词汇。唯有雪葬脸色大变，显然对此略有耳闻。

“你为什么能感知完美，想必你还不得而知对吧？”幻梦换上了一副讥嘲的口吻，“这只是魔君的其中一项能力而已，你的所有自以为是的天赋，都不过是魔君赋予你的。”

“你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你的自愈异能，你的进步天赋，全都是魔君本就拥有的。作为它的持有者，你居敢恬不知耻地认为那是自己的一部分。你真是可笑，纪康。”

如此一番话、却当真让纪康的心神俱震，脸色也变得苍白了一些。幻梦说得并没有错，他从始至终都只是魔君的一副容器、载体罢了。没有了这颗心脏，他的能力什么都不是。

“魔君的心脏在你那儿只是一种亵渎，他本是神界最为特殊、最为强悍的存在，如今却是落到了你这样的人身上，当真是魔君的耻辱。”幻梦继续说道。

“我并没有抹去你的记忆，只是激发了你体内的魔君的部分意识，让他接管了你的身体而已。”幻梦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事实证明，你根本一文不值，只是见到了宝物却不会使用的蠢货罢了。”

幻梦的话是那样刻薄、犀利与一阵见血。纪康根本无从反驳，更无法否认她言语中的事实。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如今的局势完全被幻梦掌控。人质在手，更是几乎摧毁了纪康的心理防线。除异教教主的威势仅仅在两三分钟内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么看，我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纪康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微笑。

幻梦没有回答，而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一丝古怪。敏锐的她立刻看出了纪康的脸色不对劲——他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不少。

“幻梦——如果你还叫这个称呼的话——你的错误便是，明知道我要拖时间，却还任由为之。”纪康先前的苍白脸色一扫而空，转而露出了一个真正笑容！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御兽做出了一个手势，口中更是突然狂喝道：“黑狼！”而后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下，先前苍恚的黑狼赫然被召唤出来、朝着完美撕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