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熟悉

朱标看见张居正和朱元璋海瑞一起走过来，低眉敛容，准备行礼。

“将军不必多礼！”张居正隔着一段距离伸手虚扶了扶。

朱标便感觉一道气息托着他，温和宁静，他顺势起身，对上张居正含笑的面容，神情微异。

朱元璋却是没有注意的，行礼过后便和海瑞张居正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马车里，朱元璋请求张居正为海瑞看病。

海瑞粗糙的手和张居正细嫩白皙的指尖形成了巨大的对比，可张居正却没有因为他的心血来潮而震惊，甚至指尖都没有变化。

许久，张居正收回手，叹息道“你也真是个不要命的，比起两年前，你的病何止是恶化？”

朱元璋好奇“你们认识啊？”

那方才还装着不认识的样子，话都没有多说一句。

张居正淡淡道“见过两面，不算认识。”

海瑞突然问“我不是说了不需要你看么？”

张居正嫣然一笑“你说不要我就不看啊？”

海瑞有些生气，盯着张居正看了好一会，漠然转头，他打不过张居正，所以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朱元璋有些担心，于是问“怎么样？”

张居正摇头道“两年前我曾经用了一次金针，按照常理应该能控制五年，但是他太不要命，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就和他比一比谁更厉害吧。”

金针度穴本就是极为危险的，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不是万不得已不会使用。

“这样啊”朱元璋有些失望，张居正的医术比他要高，他以为她会有更好的办法。

张居正微笑着拍拍他“你解决了落落的问题，便可能解决他的问题。就是解决不了也没什么。我们是医者，不是神仙，何况-”张居正扫了一眼海瑞，眸似冰雪“神仙也救不了不要命的。”

海瑞愤怒，然而张居正根本不搭理他，倚着马车小憩。

汤和笑:“所以你来我这里寻清净？”

她昨夜亲自去给朱元璋压阵，训斥了纪晋，还公开声明自己喜欢徐达，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把朱元璋送回了国教学院，每一件都是大事，足够无数人心中揣测，她若不是直接到了汤和的偏殿，只怕已经被人烦死了。汤和想起今日齐齐来到自己面前的其他圣殿大主教，有些无奈。

张居正便讪笑，讨好着道“那也是师父疼惜小羽啊！不然小羽哪里能休息？”

以前张居正做了大事也没少来他这里寻清净，何况她帮朱元璋即是自愿，也是自己愿意和默许的，汤和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忧心“你这次行事如此张扬，圣后会生气吧！”

张居正将口中食物吃完，神色安静下来，道“既然利益相左是一定的，我想对陛下来说，坦诚比假意顺承更好吧！”

“而且我只是要镇住那些宵小之辈，不是真的和陛下作对，陛下是知道并且相信的。”

不然也不会缄口沉默，否则皇权之下，她便是借了汤和的势，又如何能的清净？

汤和便有些感慨，他这个徒弟虽然年岁不大，却真的是聪慧通透，玩弄权术人心不差分毫，可偏偏又极为坦荡，极为讨人欢心，便是圣后同他也不能幸免。

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教养的？汤和想起当年的那对夫妻，微微叹口气。

那样的绝代风华啊！他们的女儿，怎么可能只是一般的天才？

张居正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其实我觉得不公平。”

“哦？”

“陛下并没有做错什么，自古以来，欲戴王冠者必先承其重，就算陛下真的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又怎样？帝王家本来就最是无情，阴谋诡计狠心绝情都无可厚非。陛下若做的不好，谁都可以提出异议。”

张居正淡淡道“可那些人，他们反对陛下，不是因为她昏庸无道治国无方，甚至不是因为陛下手段酷烈，只是因为陛下是女子。”

汤和看着心爱的弟子，听见她有些冷漠的声音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统治者当然是贤能者居之，靠着愚弄大众的天赋神权将王位禁锢在一个姓氏上，终究会被下一个姓氏所推翻。”

“所以皇位几次易主，国教却仍然是国教。”

“可惜师兄想不透！”汤和叹息，摸摸她的头发“这些话，在我这里说说就可以了！”

“嗯”张居正知道在这个时代不能强求，抱着师父的胳膊依在他身上“所以，我即使是帮助长生，也不会背叛陛下，这是两件事，并不冲突。”

汤和爱怜的看着她“夹缝中求生存，总是辛苦，你要小心。”

“放心吧师父”张居正笑着道“天地为棋局，虽然我并不喜欢，但下棋博弈，本来就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那徐达呢？他未必喜欢吧！”

“所以我自喜欢他那一刻就决心和他站在一起啊！”张居正轻描淡写道“我会保护好我要保护的人，他守护的，我帮他守护，他希望的，我会帮他达成。若如此他还是不能理解接受，只能说明他不是对的人。”

汤和震撼无语。

张居正在偏殿用过饭，没有再去休息，而是就地消失，去找徐达。

她是去找他算账的。

昨夜苟寒食问她的问题，她可没有忘记。

徐达对于张居正的随时出现已经有了免疫，看她脸色苍白神色疲倦，问：“怎么今日来了？”

上次走的时候不是说在周园之事完结前不会来了么？

张居正揉揉眉心，声音冷淡：“昨夜长生引来了满天星光，你师弟们全部破镜，修为提升了不少。”

徐达一愣。

她这冷冰冰的语气还真的是很长时间没有见了。不过——

朱元璋引来了满天星光？徐达沉思，上一个做到这件事的人可是王之策，朱元璋可以引来满天星光，想来不是师妹信中所说那般不堪，甚至是天赋异禀，徐达心里有些沉重，但师弟们都破镜，确实是一件喜事，徐达淡淡笑：“那真的应该恭喜师弟们。”

“他们都应该谢谢长生”张居正道：“昨夜一夜间数十人通幽，就算是你师弟修行天赋都不错，若不是长生引来的星光，他们也不能这么容易就破镜。”

徐达倒是不在意朱元璋的问题，只是听着她满口的火药味，随口问：“谁惹你生气了？”

张居正便觉得胸口郁结，难受至极，但她素来是一个极为任性自由的人，自己不舒服就一定要拉着别人一起，何况他还是罪魁祸首。

似乎只是一瞬间，张居正脸上笑意盈盈，声音清脆悦耳：“徐达，拜你所赐，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了！”

“你！？”徐达错愕，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以张居正声望地位之高，就算对自己一见钟情，做了许多超出他认知的举动，也必定做不出在世人皆知的情况下倒追自己的举动，却不想她行事惊奇，根本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徐达，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没有资格否认我的感情，你更没有资格代替我做决定！”

张居正寒着脸道：“你自诩正人君子，名誉声望极高，对陌生人都可以保持一份善意，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你因此恨透了我，可你不打一声招呼就公布了我的隐私，利用大众的目光来逼迫于我，这和你父亲逼婚有什么区别！”

徐达好言相劝：“我是为你好！”

“你父亲不是为你好？”张居正冷笑：“为了成全你的名声，他自己去做坏人，纵使有再多的利益考量，终究是你的心意占了首位，你又是什么感受？将心比心，你擅作主张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我又是什么感受？”

徐达就觉得怒气上涌：“是你非要承认的！我又不是逼着你让你喜欢我！如今你也见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若是受不了，自然可以离去！”

“好！很好！”张居正气极，脸上泛起了红，平添了一种奇异的丽色：“徐达，若我不能让你真心实意道歉，算我不配喜欢你！”

张居正离开，徐达身体里一阵一阵的刺痛。他不想伤害她的，毕竟是喜欢自己的人，是那么好的女子，但是-

他真的不愿她再出现在他的身边，那种强大的影响力，他有些害怕。

对不起

徐达心里静静道。

周园之行由朱元璋带队，不过朱元璋所在的辇车里却坐了三个人。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一条狼。

朱元璋给张居正头上扎针，第n次埋怨：“明明你比我的职位高，为什么是我带队？”

张居正翻白眼：“师父决定的，有什么话，你现在回去和汤和说去！我们都还没有出神都，你快去快回，也是赶得上的！”

汤和陛下啊！

虽然已经有了几场雨，虽然知道是自己的师叔，朱元璋对于这位陌生的圣人还是心存敬畏，于是再一次偃旗息鼓。

张居正撇撇嘴道：“反正你只需要做个门神，其他事有他们做，又不用你费心！”

朱元璋叹息：“师姐你难道没有看到所有人因为你对我的敌意吗？”

汤和提拔朱元璋的意思太过明显，地位直指汤和候选人张居正，虽然张居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和朱元璋很是亲厚，处处维护，但这并不能打消其他人对朱元璋的敌意，而且这种敌意大多来自于离宫的人，因为。

张居正是汤和的弟子，对离宫所有人都很好，人又漂亮，离宫的人自然是偏向她的。

张居正轻笑：“你要是这点敌意都承受不了，将来怎么做汤和？放心吧，你是汤和钦点的人，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若是真的出事呢？”海瑞突然道。

“首先，他们不敢让长生死，也杀不了他”张居正的眼神渐渐冰冷：“其次，若真的出了事，倒也是好事。”

这样，她可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提前把这件事了了，否则，那些人借着为她好的名义做出的恶心事情，还都要算到她头上。

朱元璋明白她的意思，打了个寒颤，海瑞却是不怕死的说了出来。

“怎么说也是为了你，你竟如此狠心！”

“为了我？”张居正嗤笑：“若真的是为了我，怎么都不见来问我一声？”

不过是为名为利罢了！当初没有朱元璋的时候，也没有见他们拥护她做汤和，只不过，比起她，那些人更不满她这个刚冒出来的师弟罢了！

海瑞之前在雪原，朱元璋在西宁，对于国教和离宫的事并不很熟悉，张居正名气虽大，但是具体的事情，他们还是不熟悉，是以此刻只觉得她冷漠，只不过朱元璋在冷漠里也有些怜惜，毕竟，她的情况和徐有容何其相似，而张居正对于朱元璋来说意味着情义和相护，他自然是愿意为她着想的。

这么一想，那些敌意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朱元璋一笑“大概是他们不相信师姐真的不想做汤和吧！”

张居正笑着拍拍他，没说话。

他们大概巴不得他们师姐弟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吧，这样，他们也好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