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仔细

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无云，还有柔柔的春风拂面，让人没来由的心情好。

昨天，教枢处来人，说新编了一本教材，明天会承上来给教宗陛下过目。朱元璋想着，左右无事，就答应明天亲自走一趟教枢处。

花园里，朱元璋仔细的对小黑龙叮嘱，不厌其烦。好吧，小黑龙已经很烦了，眼睛都已翻上了天，无奈，还是得听着朱元璋啰嗦，直到有教士来请他去教枢处，他才放过她。

小黑龙伸个懒腰，直上天际，满心的不满，又没处说，极不痛快！又想着朱元璋的叮咛，那么郑重，少不了替他跑一趟！可是，这个事，本身，就很让她难过……

朱元璋坐在教枢处的大堂，仔细看着这本新编的教材，发现几处问题，心里疑惑，正想仔细问问，突然通传说：张居正和夫人，及大少爷前来觐见教宗陛下。

朱元璋示意带他们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心中及其不明白，他知道唐棠的父母近日进京，可是，怎么跑这里来？想朱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张居正看起来很精神，看来是解毒后这两年，好生保养，应该没留太大的后遗症；唐夫人一扫上次在唐家见到的时候的愁苦表情，

果然是一个美丽端庄的妇人。

张居正夫妇二人进来后，恭敬的站住，然后向朱元璋行了个大礼。这是在教枢处，不是什么私人的地方，这里是国教，朱元璋是教宗，任谁来这里见他，都要行礼问安，因为国教和朝廷不一样，皇帝可以轮流坐，国教只有一个。

千秋万代，并未有过任何的更改；其他人等初次见面，是一定要行大礼的！若是经常碰面的，如离宫的教士们，行个常礼就好了。

朱元璋也知道，这个礼他应该，也必须受着，只是平静的请他们起身，看座。朱标当然直着身子奉陪在末。张居正有些不舒服，想儿子如何和朱元璋交好，作为世家公子出身礼仪都不该错，他们的身份地位所差甚大，在外人前，棠儿都不该如此。

正不自在，发现教枢处的教士对此视而不见，仿佛对唐棠的做法没什么意见——其实是从一开始的愤怒、不满到后来的勉强接受，直至现在的视而不见，还是有个挺漫长的过程。

期间，唐棠不止一次对朱元璋说，每次我不拜你，都快要被你手下教士的目光杀死了……朱标就是朱标，结果，他赢了，因为大家都习惯了……

朱元璋和张居正夫人寒暄了几句，便对唐棠说，请张居正夫人先歇着，他迟会再来回拜。张居正当然说，不敢当不敢当，准备到国教学院看看，因为儿子在那里任职……

张居正走了，朱元璋继续他关于新教材的问题，教士们奇怪，您不用去国教学院吗？朱元璋说，张居正夫人一进京为着敬重，先来拜会，未及歇息更衣，自然先去住处处理些私事，想来到国教学院，也得是下午了，不急。

午饭后，朱元璋着人帯信给海瑞，请她一起去国教学院见唐棠的父母。

看着衣柜里的衣服，朱元璋沉默了，然后关上柜门，走去另一边。站在这个衣柜旁，朱元璋又停下来，仔细想一想，又回到原来的衣柜，打开，又犹豫了……

这是离宫里最普通的马车，赶车的年轻教士旁坐着一个面目不清的人，他抱着剑，似乎在打瞌睡。

海瑞没有像以前那样依偎在朱元璋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更没有把那双玉手放进他温暖的手里，而是支着下巴，美丽的眼眸带着一点戏谑，上上下下的打量朱元璋。

“看够了没有？”朱元璋问的很无力。

“没有，”海瑞眉毛里都是笑意：“没想到，你这样打扮，还真是——与以往不同。怎么想起来的？”

朱元璋看看衣袖，闷声说：“原来，唐家每到换季都会给唐棠带衣服到京都来，自从我上次在唐家见过唐夫人以后，唐家再送衣服进京，便有指定几件送到我这里，唐棠说是他母亲特意交代的。”那些衣服都密封在礼盒里，别人看不到。

朱标对此也不感兴趣。朱元璋觉得穿这种衣服，总是不太自在，他不是朱标这种世家公子，也不是从小生在神将府，长在皇宫里的海瑞，他不是太习惯，一开始还好奇试试，终究是没有穿出门过，所以，海瑞也是第一次见。

“哦。你是想着，穿这个给唐棠的母亲看啊！”

“也是尊重的意思。”朱元璋说，如果别人的好心，你表现不出领情，是有点不近人情的意思。

“嗯——也对，理应如此，”海瑞突然正色道：“可是，你们会不会有其他的心思？”

“什么？”海瑞说的是你们，不是他们。

“唐家虽然没有其他的男孩子，女孩子倒有几个，不过都是唐棠的姐姐们。是不是这位唐夫人娘家，或着唐家旁支，有什么漂亮姑娘一起来了？”

“不知道。”朱元璋老实回答，他还真不知道张居正具体带了什么样的人进京，消息没有传过来。嗯，效率慢了点，可能是唐棠的缘故，离宫没太注意。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海瑞不高兴了。

“啊！”朱元璋懵了，不知道还有其他意思吗？为什么突然生气了，看着海瑞撅起的小嘴，朱元璋马上开始往前推算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哪里出错了：“哦，我应该这样说，你问这话的含义是什么，我不太明白，还请圣女明示。”

“哼！我朝的风俗，世家娶亲之前，是可以先纳妾的，”海瑞盯着朱元璋，真是笨啊，莫雨还是有点道理的：“就算是唐家的嫡亲女儿，在你我这里，也是只配做妾侍的。你不知道？”

“第一，我不是什么世家公子，所以，世家的事我不知道；第二，我长在西宁小庙，除了师兄，师父见得都少；第三，进京以后，认识的人，发生的事，哪些和你刚说的风俗之事有关？”朱元璋很认真的回答：“而且，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真的？”

“嗯。”

海瑞坐回朱元璋身边，靠着他的肩，握着那双手，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她从小就是只凤凰，谁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有西宁镇的那个小道士，先是不回她的信，后又跑来京都退婚，然后又惹出那么多的麻烦，哎——海瑞叹了口气，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在朱元璋面前流露出这些小儿女情态。

“怎么了？”朱元璋问，对于海瑞现在动不动就会和自己闹闹小脾气，他还是很接受的，而且很喜欢她向自己生气撒娇的样子，哪怕有时候有些不讲道理。（是不是贱啊）

“没什么。”

海瑞自己笑着，想着，越发的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极好的：爷爷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错。当时的婚约虽然是给计道人的徒弟，但没有明说是哪一个，轮年龄和师承，当然是余人师兄，不过他把婚约让给朱元璋，成全自己，嗯，这样看来。

也应该谢谢他，那就帮他保住皇位吧，反正也已经答应了王之策那个老头。海瑞现在对于王之策没有半点敬重之心，当时，朱元璋差点死在商行舟手里，他居然就这么看着，哼！这样说来，是不是还该谢谢商行舟，那个计道人？

不对，海瑞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出生的时候就被前教宗陛下断定怀有真凤血脉，那么就算计道人对爷爷有过救命之恩，爷爷也不该那么轻易的就把这么宝贝的孙女随便许给他人？除非，爷爷当时就知道计道人是谁，知道他的徒弟是谁？

那么——爷爷想选的是余人？想她将来做皇后？那么朱元璋呢？想到朱元璋的身世，想起商行舟那日说的话：其实，本来和那边说好，若是那件事成，而你侥幸存活下来，那么就立你为教宗，执掌国教……

无论是皇帝还是教宗，哪一个身份都是配的上他海瑞，但是，一个残疾，一个短命，哪一个都算不得良配，到时，心灰意冷的圣女，还能做出什么决定？闭关？

南方的天啊……计道人，好算谋啊！海瑞的眼光变冷，手也开始有些发凉：圣后娘娘最后选择救朱元璋，是不是一部分因为自己？

她知道自己对朱元璋的感情，她认为朱元璋就是她的骨肉，她也说过，自己才是她的孩子，因为她们都是凤凰——计道人，商行舟！海瑞觉得身上的血都流淌的慢下来……

“怎么了？”朱元璋握紧海瑞的手，关切的问。

“你以后，绝不允许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海瑞严肃的说，这是很重要的事，因为圣后娘娘希望他们过得好，所以，给了他们希望，要不，神隐境界的她，怎么会那么容易身死：“更不许什么妻妾成群……”

朱元璋看着那么严肃认真的海瑞，本来还有些吃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她这么说，原本想笑，但是对上那对眼眸，他马上认真的回道：“我只愿今生与你，长相厮守！”

这本是很酸的话，却被朱元璋郑重无比的说出来，好吧，还是很酸，酸的倒牙，让刘青忍不住嗯了一声。车内的人，马上脸红了。朱元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拥住海瑞，不再说话。

朱元璋和海瑞向张居正及夫人行晚辈礼，这个礼固然是因为他们和唐棠交好，认真算来：唐老太爷是和太宗皇帝平辈，较天海圣后高一辈，海瑞作为圣后娘娘看大的孩子，自然是和唐棠一辈，但是，朱元璋不一样，唐老太爷既是商行舟、寅的同辈。

而作为商行舟的徒弟，朱元璋的辈分肯定要高过海瑞和唐棠，只不过，现在没人来算这个罢了。（这个辈份，仔细算过了，应该是这样。欢迎指正。）

张居正心里却清楚的紧，朱元璋除去教宗身份，也算不得晚辈，只不好公开说出来。于是忙忙的起身让座。倒是唐夫人很大方热情的招呼海瑞，她们本是认识的，自然热络些。朱标却忙忙的跑过来。

拉着朱元璋转了一圈，从没见他穿成这样，然后很委屈的冲唐夫人说：“娘，我才是你亲儿子！那么好的料子，都给了朱元璋！”

“你这孩子，你哪件衣服比教宗陛下的差了？”

“哪件比他的好了？难怪每次都装进礼盒封起来，”朱标大悟：“还怕我抢他的不成！”

大家都笑了。

唐夫人仔细打量朱元璋，配着这身衣服，玉树临风，比之道袍，不知好多少。因为天气渐渐和暖，朱元璋现在穿的一件，就是几日前，唐夫人新送进离宫的：天青色的绸缎，只在袖口和下襟处秀了整圈的以牡丹为主，祥云为辅的缠枝花样。

因为用的是上等的湘绣，所以，虽密却不失灵动，腰间是一条土黄色的腰围，一侧短绶带挂着一个福寿和合的荷包，另一侧当然是他随身的剑，就像唐棠的汶水剑不离身一样。

束发冠也是一个雕着凤穿牡丹的白玉小冠，并无任何龙饰。唐夫人看得仔细，心里起疑，只不好询问。暗暗寻思，总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