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无以言表

朱元璋道：“但如果不是她，你和张居正纵使不是敌人，也没有办法做朋友。”

朱标沉默片刻，点头：“没错，所以我很感谢她。”

他和张居正都有过遗憾自己不能和对方做朋友，可因为徐达的存在，让他们可以做朋友。

朱元璋问：“她不在乎天下苍生只想报私仇，那你呢？”

“我在乎天下苍生”朱标承认，又沉默片刻道：“但是我不想阻止她。”

不是不能，也不是信任，只是不想，情感直接超越了理智。

“不想？”朱元璋很不赞同的挑眉，就连汤和和张居正都看向朱标，他们也没有想到。

朱标道：“是的，我不想阻止她。既然我们也可以带领人族北伐，既然殊途同归，她顺手报个私仇又有什么？”

“殊途同归？”海瑞突然说话了：“你不想阻止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凭什么能和我或者黑袍争斗？她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她又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秘密？她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神通、法器？从我见到她，她的面容就从没有变过，这不奇怪么？以你的聪明，什么都没有发现么？”

汤和和张居正面色微变，朱元璋似乎想起了什么，朱标却沉默，平静的异常。

“因为什么？”

海瑞道“因为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想着什么叫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朱标却依然平静，问道：“然后？”

海瑞看他的神情，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他原本以为朱标沉寂一般的平静是因为那些话和事实，可现在看来，他似乎知道的比他还多，甚至对这个问题早就想过了许多遍。

那种平静不是因为强制的冷静，而是心意确定。

“你真的相信她会北伐？”

“是的”朱标侧头看了眼一直默然的徐达，道：“我确定她会。”

这话一出，连徐达都侧头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看向朱元璋和海瑞，道：“前代教宗陛下曾经对我说，她自喜欢我的那一刻起，就和我是一个立场。”

听到这里，张居正叹了口气，很多人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句话当初徐达在浔阳城里说过，现在再从朱标口中听到这句话，很多人都觉得恍如隔世，心情复杂难言。

海瑞没有问他相不相信这种话，没有必要问，朱标这种话都能说出来，肯定是相信她的。

气氛一时沉寂。

徐达看向朱元璋：“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看向海瑞：“你有办法没有？”

像徐达这样强大的人任性起来，真的是很让人头疼，即使是朱元璋和海瑞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办法。就算朱元璋不在乎黑袍的身份公布带来的流言和揣测，他的名字也没有了先前逆转局势的效用。

海瑞站在剑阵里看着徐达，眼里是全然的警惕，然后道：“若不是与你外公的协议，我一定会杀了你。”

朱标往前一步，直接挡在徐达面前，下一秒，汤和和张居正也到了徐达身侧。

徐达心里温暖，但她对这个真的无感，翻个白眼道：“你不杀我是因为你不敢杀也杀不了，能别给自己贴金么？”

海瑞沉默片刻，道：“有道理，如果不是我找到了他，我一定会找机会杀了你。”

“说的就好像你杀的了我一样？”徐达很不耐烦道：“你找到我外公了？可真是废了大工夫啊！”

海瑞道：“能阻止你，不算浪费。”

围在徐达身边的人都有些担忧，然而徐达却一点都不担心：“他说什么？”

海瑞道：“他给了你一样东西和一封信。”

汤和正准备阻止，徐达抢了先，挑眉似笑非笑道：“你真的要它们给我？”

海瑞看着她：“为什么不？”

徐达侧头想了想，耸耸肩伸出手道：“东西呢？”

海瑞看向他们身后某处道：“在离风手上。”

神道上的目光都转向那一处，离风的身形渐渐显现，汤和正准备做什么，余光却见徐达脸上没有任何沉重的神色，反而在海瑞看不到的地方笑意更深。

离风走过来，交给徐达一样东西和一封信。

徐达先是拿起那样东西，朱标和张居正离得近，看见她手里是一个黑色的方块，上面有两个按钮，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徐达把玩着手里的东西，神色变换几次，然后伸手把信拿过来，拆都没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信撕成粉碎。

徐达看向海瑞，声音里说不出的讥诮：“别说只是一封信，就算他今天站在这里，我都不会听他的。当年他训练的那么狠，不就要承受这样的结果么？”

海瑞脸色变了变，看向离风。

离风却没有看海瑞，对徐达行了一礼，开口道：“公子就知道您不会看信，给您留了句话。”

徐达问：“什么？”

离风这才看了眼海瑞，然后低眉道：“公子说‘别人打你一巴掌，你打别人一巴掌，太低级，直接杀了便是。以后再让自己处理的不干净的人打扰到我的生活，就别怪我亲自动手。’”

这话一出，从神道到天书陵外，听者有份，全部沉默。

哪有长辈这么教晚辈的？

居然有人敢这么玩弄道尊？

居然他还就成功了？

汤和想起了教自己心狠手辣的天海圣后，心生感慨。

张居正对此相当的无语，心道能教出你这样的人，师姐你家的家教果然够彪悍。

朱元璋看了一眼海瑞，感叹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耍到你！真是开了眼界！”

海瑞脸色铁青。

朱标心里叹气的想你们家这都是些什么变态，手却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恩……准确的说，是完完全全的包住她的手，保护和怜惜之意尽现。

几次谈论家人，他知道这种时候，徐达心里是不太好受的。

感受到温暖，徐达微微一笑，摇头示意无妨。

离风这时候稍微侧身，正对着张居正行了一礼。

张居正莫名其妙。

离风道：“公子也有话给陛下。”

张居正一愣，思及对方是师姐的外公，自己先有些紧张，问：“什么？”

张居正以为是一些嘱咐他好好照顾徐达的话，却不想离风道：“如果您要找公子报仇，请便。”

张居正这下是真的愣住了，这才想到对方是徐达的外公，也就是，自己诸多不幸的制造者，然后心情就很复杂。

比起师父海瑞，徐达这位外公更是直接制造了他，而且对自己的冷酷无情豪不掩饰，甚至直接让他去找他报仇，也似乎从不担心他迁怒于徐达。张居正再次对这家人的奇葩表示无语。

汤和的眉锋利的挑起，她真的很讨厌伤害张居正的人，但是想起对方今天直接帮了她们，心情就很是微妙。

徐达完全看戏，朱标微微提起心，知道下一刻估计就是自己，果然——

离风走到朱标面前，正衣冠，端端正正的施了一礼。

朱标身体立刻更加板直，端端正正的回了个晚辈的大礼。

然后，朱标抬起头等着，离风却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走下神道，很快离开了天书陵。

朱标顿时感觉压力如山一般涌来。

一个礼，什么都不说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他这个人？

他警告他对外孙女好？

他会一直看着他？

……

什么都不说，也可以说什么都说了。

方才还心情复杂的张居正和汤和看向朱标的眼神都忍不住有了同情，离山七律们心里微恼，又为大师兄感到同情。

离得最近的三个人听到徐达咬牙切齿的声音：“容止你！”

随着离风的离开，徐达完全掌握局面，看着剑阵中的海瑞道：“虽然此刻应该道一句不好意思承让了，可是我还是想说，这真是我三年来最开心的时刻，此刻我心中欢愉，无以言表。唯一有些可惜的就是，我不能现在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她的语调轻柔如雪，语意却是无比的恶毒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