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无论如何

看到朱元璋突然出现，伤痕累累满目悲伤，朱标当真是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朱标连忙过去查看：“谁将你伤成这样？”

本来中秋节陈长生说好了要来，朱标就没有去离山，但是陈长生来的路上突然有事，于是朱标就落了单，想着师兄之前说中秋有安排，就没有去打扰，和相熟的同门坐了会，便一个人回到屋里打坐清修。结果从天而将了一个朱元璋，还是重伤。

朱元璋本来就是强撑着，朱标一搭手立刻靠在朱标身上，听到最后一句笑了笑，眼里却闪过细碎的光：“还能有谁？你家大师兄呗！”

朱标忍不住睁大眼睛：“什么？”

再要问，朱元璋却直直软下去，只是失去意识最后一秒还紧紧抓着她的手吩咐：“不准告诉他！”

也不知道是不准告诉陈长生还是不准告诉张居正。

朱标略微迟疑一下，将她放在自己床上，查看伤势。

救人要紧，别的，等她醒来再说。

深夜，海瑞起夜回屋不经意一瞥，，便见崖边一个黑影，在星光下一动不动，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似乎是感受到他呼吸骤停，黑影缓缓转身，海瑞只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又仔细看了一眼后，松了口气

“师兄，你真的吓了我一跳”海瑞忍不住感慨一句，然后才完全放松下来，走过去坐下来。

“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

精心准备的寿宴和求婚一言不合成了分手宴，甚至追去了圣女峰都无功而返，张居正的不高兴几乎写在了脸上，海瑞没敢直接问。

“睡不着”张居正却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苦心:“她不在。”

他们这些年几乎须臾不离，太过亲密熟悉，张居正本来是想按部就班睡觉的，可是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就是没睡着，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她不在。

再然后，心里涌上孤寂，突然就无法忍受待在那间小小的却满是她气息的屋里，于是出来透透气，可出来后才发现，天大地大，夜深人静，那个原本陪他的人不在，举目都是寂寥。

海瑞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无言，张居正也没心情维持形象，放空自己，安静了一会，问：“为什么对她有意见？”

“嗯？”海瑞反应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却见张居正目光澄亮看着自己。

张居正未必有朱元璋那般一眼看穿的本事，但是他若真有心，也没有什么人或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尤其是相交最深最了解最熟悉的海瑞。

海瑞心里叹了一声，组织一下语言后道：“一开始我对公主有意见，是因为不熟悉，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尤其是京都那一场师徒之战，我们其实对公主没有什么意见了，她聪明能干，身份尊贵又一心为你，我们都很为师兄开心。”

张居正点头，这些他都知道，然后问：“后来呢？为什么又有意见了？”

海瑞道：“是因为太熟悉。”

“公主殿下有很多传闻，抛去好坏的判断，大多是说她心机深沉追名逐利手段种种，真正接触之后就会发现，她其实根本不在乎名利，那些手段和心机只是方法，她是一个很简单直接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可再接触的多一些。

就会发现，她真的是骄纵、任性，做事全凭个人好恶，不顾大局，师兄，公主固然是很好很好的，可是这样的女子”

海瑞迎着张居正的目光，认真道：“不适合做离山的掌门夫人，也不适合做张居正的妻子。”

张居正沉默半响：“呵！”

这声音这语气，海瑞眼皮一跳，就听见张居正道：“我的妻子，离山的未来掌门夫人，不该是我自己喜欢，自己选择么？”

这话说的着实重了些，海瑞脸色一变，正要些什么，就听见张居正又道：“张居正的妻子，需要能力背景，需要沉熟稳重，需要顾全大局？”

“可我就是爱她任性洒脱，恣意飞扬。”张居正看着漫天繁星，都不及她的眼睛璀璨明亮，他今夜心情实在欠佳，就不知觉的多说了些：“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闹，离山的事情，我来处理足够了。”

海瑞怔了怔，不知道师兄注意到没有，他说的是爱，而不是喜欢。

海瑞想一想，道：“可是师兄，殿下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张居正忍不住想笑，真是和朱元璋预料的一模一样，连措辞和语气都不带差的！可还没有笑出来，心里又一阵难受。

她是那么聪明啊！

海瑞见张居正不说话有些讶异，侧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张居正满眼的温柔，不由得愣住。

“为什么你们从未想过，是我要改变，是我自己想要被她影响？”

张居正道：“那些大局和是非，那些影响，她很早就分毫不差的告诉过我，是我不愿意收敛，是我信誓旦旦的说我可以处理好，她不需要管，是我要相信你们”张居正感觉身体在颤抖：“原来，真的是我食言！”

张居正眉心一蹙，感觉眼眶鼻喉疼的厉害：“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保护她。”

别人只见过朱元璋的强大，只有他见过她的脆弱，那种脆弱让他完全忘记她的强大，让他完全不想要她强大，他想要护着她，想要让她开心快乐，想要她恣意洒脱，无忧无虑。

海瑞彻底无语。他们在一边仔细思量判断着朱元璋的任性妄为对师兄的诸多不好，却完全没有想到，这才是张居正想要的。

他们都以为大师兄应该有一位顾全大局可以帮扶他的妻子，却不曾想张居正想要的却根本不是这些。

“这是为什么？”

海瑞实在不明白大师兄和他们的思想为什么相差这么远！

张居正道：“我也不知道。”

海瑞一噎，又道：“莫非殿下就是因为这件事……”

张居正道：“肯定是原因之一。”

海瑞不能理解。

张居正感慨道：“她太聪明了！”

海瑞没明白。

张居正笑着问：“年幼时认为于长老的剑法是最好的，现在却不这样想了，为什么？”

海瑞想一想，道：“因为当时无法分辨。”

“那你现在是否还能忍受于长老的剑法？”

海瑞心道那是我们的长辈，如何能用忍受的字眼？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能。”

他们已经长大，已经慢慢成熟，眼界修为提高，于是年幼时看不到的缺点现在被放大了无数倍，已经无法忽视。

“她太聪明了！”张居正重复一次，叹息道“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字，她便能立刻知道对方所想。你们心里的那些心思，互相之间或许都察觉不到，但根本无法逃过她的眼睛。那些意见就像是长老剑法里的缺点，一旦看到，就无法忽视，何况是每天都生活在其中。”

海瑞光是想一想他们在朱元璋面前无处遁形的场景就觉得毛骨悚然，但还是道：

“可无论如何，殿下也不能因此而迁怒于你啊！”

张居正摇头：“她不是因为你们而迁怒于我，她就是在生我的气，或者说，对我失望。因为她对我有期望，对你们没有。”

海瑞被他的话激起怒意：“可殿下私自避子难道也要怪师兄你不体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