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小鼠鼠,我能吞天地
作者:五代同堂 | 分类: | 字数:86.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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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万家灯火
“这才对嘛!”
杜必书满意一笑,重重地拍了拍陈生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去,对着一旁的曾书书眨了眨眼。
早就斟满酒杯的曾书书会意地笑着点点头,前走几步,在另一个侧面将手臂搭在陈生的肩膀之上,诡笑道:“那我的这杯也要喝喽……”
“曾书书,你是故意的吧!”
陈生眉头微皱,尽量压制住不断上涌的酒劲,沉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曾书书不满道,“好歹兄弟一场,再者,看在我当初送你蓝皮书的份上,你也得喝不是?”他声音渐渐放低下去,但两人离得太近,依旧使陈生清晰可闻。
陈生脸上顿时生出尴尬之色,他微微转过头去,推开曾书书打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沉声道:“胡说什么,我根本就没看过!”
“啧啧……”曾书书不以为意,脸上分明写着“不信”二字,清秀的面容上的笑意更深,他提高声调,道:“当真?”
“当真!”
“那更得罚酒了……”
守静堂算不上太大,文敏与田灵儿坐在不远处谈论着家常,却是一直留意着杜必书和曾书书,看着陈生被这两人一杯一杯灌下不少酒去,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做的也太过明显了一些,分明是要把新郎官灌醉才肯罢休。
想到这里,她向田灵儿低低说了两句,便起身站起,走到正与郑大礼谈笑的宋大仁身旁,拉过丈夫的胳膊,指了指还在向陈生敬酒的曾书书,悄声低语。
宋大仁会意,其实他也早就注意到那两人的心思,想着大竹峰上难得热闹一次,便未曾管束。
此刻见陈生已生醉意,文敏又挂记着陆雪琪,便轻咳两声,抬高声调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让老七入洞房了?”
“哎呀,还是大师兄这个过来人体贴……”
“就是,洞房花烛,千金难**宵一刻……”
“去去去,没看见小师弟脸都红了!”
“他刚才一直红着……”
“…………”
一片哄闹声中,陈生终究在众人的推搡下出了守静堂,往新房走去。
夜色已深,凉意渐浓,扑面而来的阵阵晚风混着淡淡的竹叶清香让陈生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深吸口气,只见皓月当空,高高悬挂,似玉盘嵌于苍穹之上,洒出柔柔的淡淡光华,映出山间氤氲的茫茫雾气,似秋水,似薄纱,朦胧缥缈,幽谧宛如幻境。
痴痴晃晃,浮生流年,何尝不似这月色一般,渐渐远去,遥远的仿若一场长梦。
饮泣,沧浪,黑暗,绝望……
陈生送走众人,便轻轻走进屋内。
红烛高照,摇摇曳曳,映出满室的浓浓喜气,红纱幔帐,朱漆桌椅,窗花囍字,如同积攒数年的炽烈情怀,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夜里,悄悄地,低低地,倾诉着不曾言说的心语。
此刻,在陈生的眼中,却只有床边静静坐着的一袭红衣。
简单的凤冠霞帔,毫无半分明晃的珠光宝气,覆在那熟悉的清雅身姿之下,旖旎出另一番倾世的风情,使得他心中如同触电一般紧紧跳动了几下。
陈生微笑着前走几步,至于床边,许是酒意未曾完全散去,身形微微晃动一下,慢慢地掀起了床边女子的红色盖头。
再一次,陆雪琪清丽绝美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帘,烛光下,带着几分娇羞,几分温柔,几分喜悦,隐隐还有几分新婚的紧张,慢慢地抬起了头。
明眸如星,长睫闪动,陆雪琪看着眼前醉意微醺的男子,浅浅一笑。
陈生心中一动,不由低喃一声:“雪琪……”
陆雪琪脸上的笑意更深,眼前男子似是也有几分紧张,那呆愣局促的模样,分明还是当初木讷脸红的少年。
只是,不知何时,双鬓早已在往日的沧桑中染上了淡淡霜华……
陆雪琪看着他,低低“嗯”了一声,然后悄悄移动身形,给陈生留出一片空间。
陈生这才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轻轻坐到了陆雪琪的身旁。
月光如水,倾洒出淡淡光华。
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
陈生坐在陆雪琪的身旁,微妙的片刻沉默以及身旁的淡淡幽香,让他的酒意一时消散了许多,他微微转身,无声中握住陆雪琪柔滑的手掌,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道:“我……”
陆雪琪看着他,只是浅浅笑着,嘴角微扬。
陈生正欲继续说下去,却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脸上不复刚才的局促,眉头微微一皱,无奈的苦笑一下,然后握着陆雪琪的手低声道:“你等我一下……”
说罢,便轻轻起身,往屋门走去。
陆雪琪看着他的背影,了然一笑,低头看了看刚才被陈生握着的手掌,上面,似乎还残存着淡淡的温度和气息,丝丝入体,传遍全身。
竹涛阵阵,疏影婆娑,在柔和明亮的月光下轻轻摇曳。
屋顶之上,匍匐着两个男子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在青瓦之间缓缓移动。
第19章 万家灯火
“我们打个赌,看看小师弟和陆师妹哪个更主动……”
“嘘……你小声点……”
“放心吧!喝了那么多酒,又有佳人在旁,小师弟修为再高,也没心思注意别的了……”
“陆师妹可没有喝酒!”
“也是……”
“…………”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皆是屏住了呼吸,将耳朵贴在房顶之上。
“咦?奇怪,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你那小师弟喝多了直接躺下就睡了吧?”
两人诧异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男子悄悄落在房顶之上。
“六师兄,你和曾师兄在这里做什么呢?”陈生温和的笑着,语气却是透出几分无奈的质问之意。
“呃……”
杜必书和曾书书一愣,同时转过身来,看着月光下陈生就立于他们旁边,脸上一阵惊愕,随即又转成谄笑。杜必书定定心神,看了一下陈生,却又很快避开他的视线,望着天空道:“呃,小师弟,月色正好,我们……我们在这赏月呢!”
“赏月?”陈生眉头微皱,反问道。
“去去去!什么赏月,我都不信……”倒是曾书书更胆大一些,毫不顾忌道:“我们其实就是来……哎呀,反正你明白就是了!”
然后,丝毫不顾及陈生已然沉下来的脸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动作怎么那么慢?不是真没看那本书吧……”
“什么书?”杜必书在一旁不解地问道。
“呃……”
“书书,你还不走?”陈生瞪了一下正不知该如何作答的人,淡淡道。
曾书书难掩懊恼之色,不停地摇头叹息,道:“好吧,我走就是了!”他站起身来,拍拍衣衫上的尘土,白了陈生一眼,嘀咕道:“动作那么慢……”
月色,苍茫。
陈生站在屋顶,望着已经远去的两个身影,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这番动作下来,酒意已经全醒,他深深吸了一口夜里清凉的气息,身形一跃,离开了屋顶。
一个枯槁的身影踉跄着步子,口里喘着粗气,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山洞。
山洞幽静,深邃。没有一丝的风,但是那个身影上的黑袍却缓缓的飘着,带着无边的血腥气息散了开来。
“咳……咳……”望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胸前那个巨大可怖的剑伤一阵阵的撕裂着自己的身子,他却毫不在意。
谁能想到曾叱咤风云,一统魔教,在修真界中掀起腥风血雨的炼血堂堂主黑心老人却是如今一副重伤垂死虚弱不堪的样子?
落下空桑山死灵渊,一直到重回滴血洞,黑心老人仿佛重新感受了一遍自己曾走过的岁月,在生命快要消逝的前夕,才发现原来自己最在乎的,并不是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
通往右边的隧道里,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这是一间昏暗的石室,一侧摆着许多架子,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器具,赫然全是魔教里传说中的各种法器秘宝,放眼天下修真界,是让所有修真者怦然心动的东西!
但此时,黑心老人却是看也不看这些东西,目光所至一直望向架子最后角落里的那一处格子。
石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望着那里,黑心老人脸上神情变幻,一会儿是那年少时的笑意,一会儿却又是那痛苦伤怀的哀恸。走得愈近,连他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放在那里的东西。“叮当……”一声清脆的铃音轻轻的在这洞里飘荡开来,仿佛飘入了人的身心。
那一颗小小的金铃闪着微弱的光芒,他深深望着这片光芒,枯槁的手紧紧的握住它,那温柔的光芒带着一丝温暖,轻轻拂过他的手心。
仿佛,那段逝去的岁月又活了过来。
淡淡的光芒却是那样的温柔,就好像那个如花一样的女子正俏生生的立在自己身前。
黑心老人深深凝视着这个金铃,脸上的苦痛缓了缓,眼里深处漾满了淡淡的笑意,却又隐隐约约含着忧伤,这般的隐忍,这般笑意里隐忍着的心碎,怎不叫人黯然神伤!
相知却不能相守,想念却无法再相见,为什么世间情爱总离不开断肠二字?
黑心老人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身上的凶戾气息仿佛变淡了些。他默默从身上取出一个普通的铁盒,将金玲轻轻放入其中,再次深深的看着那颗小小铃铛,之后手心一收,复而凝神施法,忽的一团凝而不散的黑气涌向盒内。
好似是守护着盒内之物一般。金光消散,石室重归原先的暗淡,而他的身影显得更加的疲惫了。
缓缓走出那间石室,他轻轻的碰着这山洞里的岩壁,目光所望向的,是洞中心的那块大的石壁,思绪飘过昔日统领教众在幽冥圣母和天煞明王前的宣誓,最后定格在了和她在洞中石壁前的第一次相遇……沉浸在回忆里的黑心老人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却是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突然他身子大震,目光望向那块石壁,竟是再也移不开了,却只觉大脑一阵轰鸣,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在那石壁上刻着一段话,字迹娟秀,透着无声的凄婉,却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熟悉感觉:
铃铛咽,百花凋,
人影渐瘦鬓如霜。
深情苦,一生苦,
痴情只为无情苦。
他仿佛全身僵硬了一般,愕然望着那上面的字迹,脑海中只剩下一遍遍的回荡着的那个身影……
围绕在他身上那不可一世的嗜血戾气突然间消散无踪,他的身子抖了抖,生生顿住了脚步,无尽的伤感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干枯的眼角隐隐有泪水涌动。
眼前仿佛是那个淡紫衣袂的身影,随着山风猎猎而舞,清丽的脸上带着笑意,清脆的铃音仿佛带着昔年年少的无忧在耳畔私语。
那年轻,带着快乐的笑容,曾几何时,已经深深驻在自己的心间!
那清丽中带着媚意的温婉,曾几何时,已经成了只属于自己的珍宝!
黑心老人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是缓缓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那字迹,就像是触摸着自己心中深藏的那片柔软。
痴情只为无情苦……
刹那之间,无尽的岁月仿佛涌向这里,在这里停驻,他恍然想起了种种的过往,仿佛昨日!孤单佝偻的背影却不再有了曾经的光彩,苍白如纸的脸上带着一丝黯然和悔意。
“呕!”
他突然间只觉得气血翻涌,一股浊血喷了出来,与正道散仙枯心上人一战,他心力不济,胸口受到那九天神兵天琊重创,之后狠命强提真元飞回滴血洞,此时已是油尽灯枯,残喘性命了。此刻,那道剑伤带来的彻骨的痛楚让他挣扎的扶住石壁,他低声咳嗽着,再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半晌,似是坚持不住,他缓着身子慢慢跪坐了下来,对着那石壁上的文字默默地凝视着。
一切似乎都变得遥远了起来,什么光复圣教,自己一生苦苦追求的力量,追求的一统中土的霸业,此时此刻便像是那镜花水月一般,再也不重要了。
只有你,才是我曾紧拥在怀中的人,才是我最珍视的人。
可以回首吗,
如果能回到最初的岁月,你会不会,永远都依偎在我的身旁?
黑心老人颤微微的抬手,运起最后一丝微弱的真气,在地上刻下最后的言语:
芳心苦,忍回顾,
悔不及,难相处。
金铃清脆噬血误,
…………
黑心老人兀自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却阻止不了身体里最后一丝丝力气的消散。他突然脸色痛苦,却像是拼了命一般的,一遍又一遍的用手刻着最后的一句话:
一生总……
只写到此,颤抖的手上鲜血淋漓,笔势却还是无可挽回的逐渐无力了下来。
他缓缓翻动身子,靠着石壁颓然坐了下来,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厉害处,竟是整个身子控制不住般的抽搐。
“唔……”良久,他才慢慢平复下来,有气无力的低吟了一声。
洞里很安静,只有低沉的喘息声。石壁上的亮光明灭不定,就好似那坐着的人一样。
人死灯灭,人之一生,不就像是那跳动不定的烛火,飘零一世,明灭闪烁,不求身稳,只求得片刻的心安么。
万家千户,煌煌灯火,无数的人混混沌沌过完这一生,有多少人问过自己,这一生,可曾有什么后悔之事,可曾有什么未了心愿?
可曾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黑心老人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再管顾伤口,只是不住的低语着,口中切切轻道:“紫英【【注】金铃夫人的名字我设定的是韩紫英】……紫英……”
整个石洞里的灯火渐渐暗淡了下来,伴着那个老人眼中最后逐渐消逝的温柔,他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慢慢地垂下了头。
黑暗里,再也没有一丝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