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在上
作者:轻浮 | 分类:玄幻 | 字数:4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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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谁为真凶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高悬于穹天之上的那条七色彩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间千百双眼睛共看此天象聚顶,久久不得平静。
而药王府一间静室之中,风波渐渐平息,盘膝而坐于木板床上的陈念久,意识逐渐恢复清明。
悬停在他胸前膻中穴上的九条青色湍流,在悉数融为九滴水珠以后,光芒一闪,便没入其中,再不见踪影。
见此一幕,姚仙之走上前来,看着他道:“小子,你醒了?”
陈念久点了点头,正要起身答话,突然发现缠绕在身上的绷带,早已碎成一块块布片落满地上,当下自己身上赤条条的,没有任何衣衫蔽体,脸色禁不住一红。
姚仙之咧嘴一笑,背过身去,笑道:“先穿好衣服,老夫有几件事要与你交代。”
陈念久有些尴尬地连忙跳下床来,将搁在墙角竹椅上的粗布麻衫匆忙套在身上,这才躬身道:“小子失礼了,还请姚府君莫怪。”
姚仙之摆了摆手,问道:“若是老夫看得没错,你现在应该已入了墟宫境界吧。”
“算是勉强破境……”
陈念久并不准备隐瞒,点了点头,如实答道,“这三日来多谢姚府君出手医治,若没有您,小子绝不会有此番造化。”
西域路上的一身伤势,就像压在陈念久身上的一座沉重大山,使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钻心蚀骨的痛苦折磨。而如今一身伤势尽得痊愈,陈念久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一种久违的畅快充盈全身。若事没有眼前这位老人出手相助,他还不知要背负这种枷锁多少时日。
至于破境墟宫,或许算是吧,陈念久并不是特别确定。
此前那碗融合了镇灵草的猩红药汁灌入腹中以后,他在一种不为人所知的情况下,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空灵状态,由而见到了十六年前外公姜离一人一剑死战于怒炎城下的画面。
他心中似有所悟,鬼使神差地在春秋浩然功的第四页空白纸页上,写下一行字:
我辈生于天地之间,但求一剑递出,无愧于心,自此世间当无一人可拦之。心中无畏,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行字,正是外公姜离临终之时所言,也正因为这行字,《春秋浩然功》这门儒家功法,竟凭借这只言片语,自行提升了品秩,其品阶由神藏,一步跨入墟宫。
而儒家功法与陈念久早已生死与共,休戚相关。如今功法品秩提升,作为承载者,陈念久的境界,自然亦随之上了一层台阶。
只是……似乎还差了些什么。
陈念久隐隐感到,儒家功法距离真正的墟宫境界,犹有一线之隔,而自己的境界,同样也是如此。
他眼下,或许只有半步墟宫境。
陈念久大概猜到,或许是因为他之前写下的那句话,本就属于外公姜离的心得感悟,而并非是他的。想要真正做得“但以我血,自书春秋”,用以提升春秋浩然功的品秩,他自身的感悟,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因为这些事情太过玄乎,也过于隐秘,所以陈念久并未细言。
“老夫能在有生之年,亲眼见证儒家一脉的神奇功法再现人间,也算不枉此生了。”
姚仙之负手而立,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如今伤势已经痊愈,老夫对你母亲的愧疚与不安,终归能少了许多。小子,明日过后,老夫便准备离开北凉王府了。”
陈念久眸光一凝,点了点头,“姚府君是准备回真武山,探查那死气的来历?”
“不错。”姚仙之面色凝重,“这死气来历不凡,它不仅关乎你母亲十年前的身死之事,同样也不止和你姑姑有关。更为重要的,它对于整个修行界而言,也非同小可。
世间修行五脉,儒、释、道、兵、武,但这死气,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若说它属于正道倒也罢了,但三日前发生在药王殿中的事你也见到了,此死气太过邪性,乃至过于阴毒,必须尽早除之,否则,定然后患无穷。”
陈念久道:“姚府君曾说过,十年前对我母亲用出‘拘灵’之法的,与今日我姑姑体内的死气,系出一人之手。而且此人,就隐藏在北凉王府?”
“必是如此。”姚仙之道,“至于此人到底是谁,很快便会有答案了。老夫曾隐约记得,我真武山卷宗之中,似乎有对于此死气的记载,老夫此行回去,便是要仔细查证一番。”
“那我母亲……”
“待你行及冠礼的那一日,老夫定会赶来,届时,这阵法便可解开,你母亲的三魂七魄,自然也不会再受‘拘灵’之法的威胁。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阵法解开之日,亦是你母亲魂飞魄散之时,到底如何选择,你要好生思量。”
“小子明白了。”陈念久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悲,轻声道,“那小子便在及冠礼那一日,恭候姚府君。”
……
……
背着仍在昏迷中的姑姑回到那座种满紫竹的小院,陈念久又给她喂下一碗安神药,这才踱步来到母亲昔日居住的寝室。
在灵位前上了一炷香,陈念久跪在蒲团上,久久无言。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来,走向旁边的一张桌案。
六岁之前,母亲时常坐在这张桌前读书;六岁之后,他也坐在这张桌前,姑姑教他识字。
桌案上的布置,自始至终都没变过,那块母亲最是喜欢的云纹墨块,依旧被搁在右上角,被用了大半。桌案之中,放了许多裁剪好的熟宣,这还是母亲生前留下的。
往砚台中倒了些水,轻轻研磨,陈念久提起笔来,怔怔出神。直到笔尖的一滴墨渍落在纸上,慢慢晕染开来,他这才动笔,缓缓写下几个名字:
萧绰。
陈九渊。
十二客卿。
陈切玉。
陈神昭。
陈圣婴。
董四劫。
隐藏高手。
“十年前用出‘拘灵’之法的,今日用出死气的,到底会是谁?”陈念久轻声喃喃。
视线落在纸间的一个个名字上,陈念久凝眉沉思,最终又提起笔来,将前面几个名字重重抹去,目光只落在最后的董四劫与隐藏高手上。
“是那黑袍之人,还是隐藏在这座王府中的神秘高手?”
陈念久知道,在这座北凉王府中,明面上的高手有很多,但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同样还有许多隐藏高手。若非如此,三年前的血浮屠护卫,其中有三人杀入北凉王府之时,又怎可能会真气生生耗尽,力竭而死?
陈念久闭上眼睛,三日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从踏入凉王府开始,期间的所有细节,尽数在脑中过了一遍。直到确认没有任何疏漏之处的时候,他这才准备起身。
忽然,陈念久猛地低下头来,视线重新放在最前面的一团墨迹上,再次坐下,重新将萧绰与陈九渊的名字写下。
“徐叔叔曾说过,你见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或许那是敌人故意让你看到的。不要丢掉任何一个细节,或许你忽视的,恰恰才是最关键的。”
陈念久神色渐渐凝重,这一刻,他脑海之中不由得出现四幅画面。
其一,是萧王妃的右眼。
其二,是陈九渊的左腿。
其三,是董四劫的黑袍。
其四,是黑暗下的影子。
“太玄殿中初见萧绰之时,我发现她右眼并不寻常,似乎早年间受过创伤。但到底是伤还是别的什么,尚未确定。而徐叔叔曾说过,萧绰本身亦为修士,且境界不凡。我清楚记得,她有一个习惯,便是每日必会在养心殿前参禅拜佛三个时辰,这到底是为何?”
“至于三叔陈九渊,左腿数年前曾被父亲亲手打断,据说是因为调戏刺史家长女。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他真有那么不堪?而就因为此事,用得着父亲从云剑关千里赶回北凉王府?这背后,是否会存在别的原因?”
“董四劫,此人我看不透,不知修为如何。但此人对萧绰忠心耿耿,府中许多事情,皆是他在一手打理,但从无一人见其出手过,他……又是否可能为那用出‘拘灵法’之人?”
“还有隐藏高手,这些人的存在,除了为庇护陈氏一族的安危外,同样还在默默执行父亲的‘第一家规’。正因为有他们在,所以萧绰才不敢于王府之中,明目张胆地对我出手。但父亲真有那么好心?他连母亲的死都可坐视不理,更何况我这区区第九子?”
一幕幕,在脑中如浮光掠影一般,一遍一遍不住闪现。
陈念久微微叹息一声,半晌后,眼中浮现出一抹坚毅之色,“但不管到底是谁,一月之后,必定会有一个结果。而我,则须在此之前,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陈念久起身走出寝室,来到院中,望向王府西北的那座巨大藏书楼,轻声道:“看来明日,我该入藏书楼一趟了,我识海中的《春秋浩然功》,距离真正的墟宫境只差一线,不知在那里,可能寻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
……
翌日。
不过卯时初刻,天边便渐渐浮起一抹鱼肚白,淡红色的光芒,洒满整个凉州。
一袭轻装便服的姚仙之牵马走出王府大门,行出十余步,翻身跨在马上,奔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吁——
姚仙之突然勒马急停,发现街道尽头,陈念久垂手而立,似乎等待已久。
“你小子起的这么早?老夫本以为你这时还在熟睡中呢。”姚仙之坐在马上,看着下方的少年,眼中掠过一抹欣慰神采。
“为长者送行,怎敢来得迟了。”陈念久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马首,这才躬身揖礼,轻声道,“山高水远,小子愿府君大人一路顺风。”
姚仙之点了点头,大笑道,“此地距离真武山,路途虽远,但以老夫的脚力,一去一回,一月时间也该够了。小子,及冠礼上,你我再见。”
话音落下,老人再不多言,打马而去。
陈念久转过身,望着那道快速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站了许久。
旭日东升。
他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仿佛披上一层霞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