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在上
作者:轻浮 | 分类:玄幻 | 字数:4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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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真凶败露(中)
雨势愈发急了。
陈念久站在泼天雨中,身上衣衫几乎被浇透。这时裴宝藏来至他的身前,手撑着一把黄油纸伞,与他并肩而立。
“九公子的意思,莫非你现在,已经找出了杀害姚府君的真凶?”说话之人,乃凉州刺史宋长镜。
虽然他对于陈念久说出的前二句话,并不甚理解,什么“拘灵法”、什么“死气”,闻所未闻。但是对于姚府君,却是他这个北凉官场的执牛耳者,需要格外注意的。
当年的灭国之战中,天雍大军许多高层将领,几乎有过半之人,都曾得过姚府君的救治,甚至便连当今皇帝陛下,也是如此。原本按照雍帝的意思,是准备将姚府君接至帝都养老的,或者随他的性子,若是闲不住,让他管理太医院也可。
然而这些,都被姚府君通通拒绝了,也不知是何原因,竟选择定居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北凉王府中。
彼时雍帝当然也想不通,但不好拂了他的意,所以就勉强同意。而在那之后不久,圣主下诏,席卷海内,姚府君“帝师”之名,整个天雍无人不知。
宋长镜清楚,圣主当年之所以如此,便是为了给姚府君一个可以与北凉王平起平坐的名头。
可如今,这位帝师,却死在了凉朔交界五百里之处。
此事如若较真起来,他这位凉州刺史,以及身旁的朔州刺史方解空,都难逃干系,甚至要因此而吃罪。
故而,此次赶赴北凉王府,除却是为了观礼陈家九公子的及冠,以及迎接定安公主一行。还有一重原因,便是想要一探究竟,姚府君到底是如何身死的。
帝都那边,一定要给出一个交代。
但因为姚府君身死之事,与九公子的及冠礼有所相冲,宋长镜等人通晓情理,便将此事暂且搁置,迟迟不曾提起。不过现在,这场礼会将要尘埃落定,有些事,自然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府君尸身入棺那日,九公子曾叮嘱我,要暂不入殓,保住尸身可僵而不可朽,所为的,就是要在今日及冠礼,亲手揭出真凶。难道……九公子已有眉目了?”
宋长镜话音落下不久,宴席位上三府、六司、七处之一的药王府管事,突然站起身来,眼中涌起一抹激动之色。
不只是他,与其同坐一桌的所有药王府执事,也齐齐站起身来。
姚府君作为药王府魁首,却惨死在凉朔交界的蜀郡之地,此事,当为药王府的最大耻辱。这半月以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揪出这幕后真凶,为姚府君报仇。
可无奈,府君身死之地,距离北凉王府实在遥远,加之近些日来,凉、朔之地皆是多雨之秋,此时若想再去现场查验勘探,怕是根本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府中管事这些时日始终束手无策,只得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陈念久的身上。
而今,眼见事情似有可为,又如何还能平静下来?
一时间,北凉四州的所有官员,连同整个药王府,都齐齐看向陈念久。
至于十二客卿,心神还未从四公子落败的事上回过神,便又突然听见陈念久的这句话,更是大惊失色。
他要向杀害姚府君之人挑战?
那人是谁?
“九公子刚才说,要挑战的,乃是陈家之人。”站在萧王妃身后的董四劫,一袭宽大衣袍在雨夜中微微拂动,突然出声道,“难道你的意思,这截杀姚府君的真凶,就是出自北凉王府陈氏一族?”
“不错。”陈念久冷声道。
什么?!
董四劫的话,陈念久的不否认,突然让众人反应过来,适才这九公子,的的确确是说要在两场族比之战以后,再次向陈家之人挑战。
莫非,这凶手竟是凉王一脉?
一念至此,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齐刷刷地全部落在了萧王妃所在的方向。
若真是陈家之人,那此事,断然与一府主母的萧王妃脱不得干系。毕竟北凉王,常年镇守北境边关,府中一应大小之事,尽皆交予王妃管辖。
可是,不应该啊?
姚府君无心权势,且在北凉王府,也终归只是个外人。萧王妃与他,一者,二人间并无权势瓜葛,北凉王府所有权柄,尽在她一人之手;二者,‘商人逐利、鸟为食亡’,府君之死,对萧王妃亦全无半点好处。
如此,她又怎可能会杀姚府君?
“九公子,兹事体大,姚府君之身份,并非寻常,他不仅出自兵家真武山,同时也是当今帝师。江湖、庙堂皆不同凡响,到底谁人杀他,切莫信口雌黄,须得拿出切实证据来。否则,这其中牵连之广,波及之巨,断不是你能想到的。”
宋长镜沉默许久之后,抬起头,一脸郑重地说道。
若是幕后真凶,果真与北凉王府有关,那可就无异于天塌地陷了。
一个是当今帝师,一个是帝国唯一异姓王所在的家族。
这其中,还牵扯到“一宫二殿三宗四门”之一的真武山。
那时节,怕是整个北凉时局,都将因此而出现变故。
这一点,是宋长镜绝对不愿看到的。
“念久,你对本宫抱有敌意,此事姨母是知道的。然而有些事,却绝非你可在此信口胡言的理由。”
萧王妃阴沉着脸站起身来,目光环视众人,而后重新落在陈念久的身上,冷声道,“今日定安公主莅临北凉,大宗师韩先生、北凉官场诸位大人皆可为证。姚府君之死,到底何人为之,陈念久,你必须拿出证据来。
若不然,即便这及冠礼已成,本宫一样要治你一个污蔑同族的罪名。届时便是王爷来了,同样救不了你。”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一凛,都听得出来,此刻的萧王妃,已然动了真火。
“呵……”陈念久无声一笑,对她言语中的威胁毫不在意,却突然一步朝前跨出,重新进入漫天大雨中,“萧绰,既然如此,可敢与我定下赌约?!”
这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再不口称“萧姨母”,而是直呼其名。
显然准备撕破脸皮。
“赌什么?”萧绰脸色阴沉,几乎凝成水滴。
“在场之人皆可见证,若我陈念久今日拿不出证据,证实杀害姚府君的幕后真凶,乃是陈氏族人,我陈念久甘受千刀万剐,凌迟之罪;但若是,我证明得了,萧绰,我要你自囚‘慎刑司’大狱,十年不见天日,如何?”
说这话之时,一股浓郁的杀机,蓦然自他体内席卷而出,其气势,相较于此前族比之场上的两场战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站在陈念久身旁为他撑伞的裴宝藏,心下禁不住一凛。
以千刀万剐,赌萧绰自困大狱十年,小九儿,你在想什么?
难道你真有可能,查验得出谁是真凶?
“……好!”便在这时,神色瞬息万变的萧王妃,突然抬起头来,寒声道,“如你所愿,本宫便与你赌这一局。”
什么?!
这一言应下,莫说是北凉王府的一众陈家之人,讷讷不言;便连同宋长镜、方解空等众官员,也是面色瞬间惨变。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今日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原本有心想要阻止,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是箭在弦上,再难拦下了。
萧王妃冷眼抬头,与那风雨之下的白衣身影隔空对视,冷声道:“证据在何处?杀姚府君者又是何人?陈念久,如你稍后言语但有差错,或有任何迷不而定之语,本宫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陈念久哈哈一笑,纵声快意,仿佛人生十六年来,头一遭如此意气风发,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洛竹韵,给姑姑投过去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这才看向药王府管事道:“准备开棺验尸。”
“好。”似乎早在等待这句话的药王府管事,面色凛然地点了点头。
……
……
很快,众人齐赴成礼之殿。
姚府君的尸身,就静默地躺在那副冰晶棺材中。
以宋长镜为首的北凉四州官员,与姚府君本就颇为熟稔,甚至严格说起来,十六年前,彼此还互为战场中的生死袍泽。如今眼见故人惨死,无不神色凄然。
陈念久低下头,凝视着棺中老人的脸,心底轻声道:“府君,我陈念久对你不起,连累您死后,还要受这诸多纷扰。但为揪出幕后真凶,使天下为证,亦令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陈念久只有得罪了。”
殿内众人退开两边,唯陈念久立于正中。
药王府管事走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轻声道:“府君死去时日太久,即便有我医家之法封藏,可若想令他老人家尸身僵而不朽,还是有些难处。九公子,你切记,稍后棺盖打开之后,半柱香的时辰内,你必须收手。若不然,府君尸身,就再难保全了。”
陈念久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此前第一次瞧见这副冰晶棺材之时,他便察觉到了,这棺材中,似乎隐藏着一座阵法。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方才让死去多日的姚府君,仍能尸身不腐。
若不然,换做寻常法子,怕是尸身早已经溃烂不堪了。
想到这,陈念久深吸了口气,掌心贴在棺盖一角,正欲推开。
而便在这时,萧王妃突然出声道:“宋大人,听闻此次与您同行而来的,有位昔日仵作出身的护卫,名作‘崔衍’,不知是否确有其人?”
“嗯?”
全部心神都放在陈念久身上的宋长镜,闻听此言,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不错。”
萧王妃道:“既要开棺验尸,就决不能听信一家之言。陈念久是否有验尸之能,本宫不清楚,但崔衍‘躬亲诣尸首地头,能解尸者之语”的名头,本宫却是听过的。不若让他进殿,与陈念久一同验尸如何?”
“……如此也好。”
宋长镜点了点头,看向陈念久道,“那不知九公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