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在上
作者:轻浮 | 分类:玄幻 | 字数:4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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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气势雄浑,颇具天道气象。”
韩恩点了点头,叹道:“当年周圣仙师亲手毁去这《通天符箓》,倒是有些可惜了,不过好在还有你这个后辈在,倒也不算辱没了这门绝学。”
不聪哈哈一笑,怀抱琉璃大缸,与他一同朝向殿外走去。
而就在二人的双脚刚刚迈过门槛,走下云廊台阶之时,身后的整个成礼之殿,便随之在一阵崩溃声中轰然塌陷,化为一片废墟。凭空乍起的无数烟尘,很快就被漫天滂沱暴雨覆压住,迅速敛没。
不聪并不理会众人骇然的眼神,瞥了一眼重伤的陈九渊,咧嘴笑道:“陈三爷,你这龙门境一塌糊涂啊,瞧着壮阔,可自家一亩三分地到底能种出多少庄稼,你该清楚才是,怎么还敢跟一个后辈晚生打生打死……本来我还很好奇,姚府君怎可能就被你所杀了,现在才想通,原来你这一身‘鬼门邪修’的手段,当年早被北凉王折断左腿之后,便已毁去了大半。
再加之你身上本就有不轻的伤势,嗯,若我看得没错,哪怕到此刻为止,你体内经脉中都还有兵家的阵法作祟……陈三爷,你还真是不小心啊,半道截杀姚府君,都到最后关头了,怎得还被人反伤了?”
“你!”脖颈被一条手臂死死锁住的陈九渊,闻听此言,脸色蓦地一变。
“我怎么知道的?”不聪似乎清楚他的疑惑,笑嘻嘻道,“答案不是很简单嘛,若非你早已身受重伤,一代龙门境修士,又怎可能会被只有初三境的人逼迫到这步田地?呵,世间修行十二境,一步一重天,想要越阶、越境杀人,哪那么容易?”
陈九渊闷哼一声,一行血水自唇角溢了出来。
半月前,那个联手玄冥宗一众高手,于蜀郡之地截杀姚府君的领头人,正是他陈九渊。
原本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事实上,也的确不过在瞬息间便将其彻底击杀。可不曾想关键时刻到底还是大意了,最后关头,他竟被姚府君的临死一掌拍中了额头,随之一座兵家阵法,蹿如了他体内奇经八脉之中。
这些时日一来,陈九渊一直都在竭力试图化解这手段,却始终徒劳无果,反倒伤了本源,精气神泄去大半。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让他这个比陈念久高出足足四个境界的绝顶高手,竟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可这一切,不过只他一人知晓罢了。这不聪,如何能一语道破?
“那最后一式手段,应该源自于你吧。”陈九渊声音沙哑。
此刻他周身上下的黑气,早已荡然无存,“雪后初晴”这式《通天符箓》的隐藏杀招,直接将他“鬼门邪修”的手段完全废掉,眼下已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不聪并未回答他的话,却突然抬起头看向长空。不远处北凉王府所在的方向,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快速接近这里。
“原来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白无常’,竟被陈庆之收入账下,这倒是新鲜事。”不聪眉尖微挑,轻声说了一句。
韩恩也在此刻抬起头来。
“九公子,手下留人!”一声疾呼,突然在众人头顶上空盘旋。
紧接着在一阵呼啸风声中,这片王府西北的巨大广场上,随之多出了二人。
来者正是三层藏书楼中的谢必安、范无救。
“是他?”人群之中,药王府管事眸光一凝,突然发现那其中一位白袍老者,正是当日将姚府君尸身自蜀郡带回北凉王府之人。
双脚甫一落足地面,尺长雪眉在风雨中不住震颤的谢必安当即说道,“九公子,还请留他一条性命。”
“……”
立在陈九渊身后,右手执木剑,横起左臂死死扣在他颈下的陈念久眉尖一挑,眼前这二人的出现,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没曾想杀陈神昭之时,他们并未现身,却选择在此刻横插一脚。
陈念久深吸了口气,脸上被漫天暴雨浇灌,眼睛不得不微微眯起,“留他性命?前辈之前不还曾与我说过,于姚府君身死一事,交予我全权彻查,无论最后查到哪一步,无论查出是谁,无论是何身份,皆可杀之!怎么现在,却又突然改口了?”
谢必安神色微滞,半晌,轻叹一声道:“九公子,今夜发生的一切,老夫已通过传送门将消息递入云剑关,相信过不得半个时辰,王爷必会知悉……权且暂留三爷一条性命,将他交给王爷,届时必会对他从重发落。”
“交给他?让他再次包庇?”陈念久抬起头看着那雨中的两道身影,满是嘲讽的口气,“人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该断手者断手,该断脚者断脚,当抽筋者抽筋,当剥皮者剥皮。如果仅因为身份奇高地位尊崇,犯了错就可不受惩罚,那‘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岂不就成了一句笑话。”
“九公子,你所恼之事无非三件。一者,十年前三爷对前王妃施以‘拘灵法’,此事王爷已经严惩,他也付出代价;二者,乃你姑姑洛竹韵体内之黑气,但如今她也转危为安,此事就此揭过不可?”谢必安叹息一声,虽然相处时日甚短,但他很清楚这陈念久的脾性,若想要让他此刻交出三爷,怕绝非易事,但还是出声道,“至于这第三件,乃是姚府君身死,你放心,此事王爷届时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呵……交代?”陈念久突然冷笑一声,“这话放在十年前,我或许还信得过,但如今,你真当我有这么蠢?”
他猛然间仰起头望向长空,黑压压灰蒙蒙的天际,如同一块永夜幕布落在他的瞳孔里,而在那张大幕上,“万箭穿心”的雨珠瓢泼而落,砸在他的眼中,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陈念久突然平静笑道:“或许我才是天道;而他不死,因果也不会解;至于报应,我来做就好了。”陈念久伏低脑袋,凑在奄奄一息的陈九渊耳边,笑问道,“三叔,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死法是什么吗?”
不待陈九渊回答,他爽朗笑道:“当然是活在永恒的黑暗中,终年不见天日啊。”
若非如此,为何连圣人,都畏惧永夜的到来?
陈九渊身体一僵,暗淡的眸光中倏然闪过一抹惊恐,哪怕脚底涌泉这命脉之穴被毁,他已然离死不远,可此刻,身躯还是止不住因恐惧而颤抖。
陈念久残忍一笑,左手蓦然间弯曲如钩,带起三两颗水珠,自前额下探,径直插入陈九渊的眼珠子深处。
只听嗤的一声,犹如一脚踩破吸满了鲜血而身体变得膨胀的水蛭,惨烈的血崩之声,顿时让场间所有瞧看到这一幕的众人,无不心中胆寒,一抹凉意遍袭全身。
“三叔……我这辈子在乎的东西很少,所以谁也不能动!谁动,我就要谁的命。”
“啊——”一声惨叫划破黑夜,其声音凄厉至极,像极了分娩的妇人,痛苦之下发出的绝望而无助的不舒服的喊叫。
王府西北这座巨大广场之上,一些个境界低微、心境不稳的王府护卫,突然面露痛苦之色,弯起腰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而谢必安与范无救二人,更是大惊失色。这二位昔年纵横江湖,在那个十六国乱世纷争的大时代中,以“黑白无常”之名震慑天下可止小儿夜啼两大高手,猛然间心中一震。
暴雨如注下的陈念久,只如一尊来自地狱的杀神,面部可憎、可怖、可厉,令人惶惶然不可逼视。
尽管这片广场中的所有人,都距离陈念久极远,可在此刻,尽皆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哪怕是见惯了尸山血海,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十一大客卿,也是头皮发麻,连忙垂下目光,仿佛只要再多看那场中一眼,怕都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裴宝藏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生生压住了将要做出的退步之举。他喉结滚动,艰难眼下一口唾沫,此时的“小九儿”,让他感到有些陌生,有些可怕,有些不安。
“呵……”被鲜血溅了满脸的陈念久抬起头,掌心攥着一双招子,随手一抛。
他再也不理会生死不知的陈九渊,两腿微颤地站直了身。
接连两场族比之战,一身轻伤,换陈神昭、陈切玉一死一伤,他体内真气已然近乎耗尽;
而与陈九渊这一场对战,以“五雷化极”之五道符箓,牵引出天雷砸落,固然威力势不可挡,却也压榨了他体内最后一分真气。
丹田当下之状,只如被抽干了水的池塘,枯萎败落,甚至几有几分萎缩之态。
一行鲜血没有丝毫征兆地从他鼻中淌出,落在嘴里、胸前、小腹、足面,陈念久身躯晃了晃,眼前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真气耗尽,对体魄之损伤非同小可。看来今日之役,必会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后遗症。”
站在华盖之下的姬霓裳瞧见这一幕,眸光流转,心底深处,不可抑制地浮出了一抹异样情绪。
而在下一刻,姬霓裳突然瞧见了陈念久眼中的一抹悲伤。
这让她顿时为之一愣。
而更加让她愣神的,却是那种悲伤,她竟然……读懂了。
那是每一个人的少年孩提时代都会有的。就是当被人欺负了、受委屈了、伤心难过了……所有的孩子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回家寻找自己的父母,渴望依偎在他们的怀中,哪怕只有一丝抚慰,或者在耳边轻声说一句“莫怕莫怕”,就都会让他们的心迅速安定下来。
然后,便不再不安、不再惊惶、不再伤心难过。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这是世间一切生命的本能。
“可他……好像没有啊。”姬霓裳读懂了陈念久的绝望。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所有人的中央,四野的人全部都在盯着他看,眼神中或仇视或愤怒或怜悯……不一而足。
然而,却没人敢靠近他。
仿佛天地之大,不过他形单影只。
注定孤独。
姬霓裳紧蹙眉头,突然觉得心底有一块隐隐的作痛。
接着,她就看着那个白衣身影,一边抬手抹着不住流淌下来的鼻血,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一处方向走去。
他脚步踉跄,轻声喊道:“娘——”
这一刻,姬霓裳眼眶突然红了。